謙卑是中國人的固有美德,「謙受益,滿招損」是我們的處世箴言。謙卑既是美德,就有人為了要他人知道自己謙卑,極力表明自己較眾人都更謙卑,把一種生命的本質變成了一種叫人尊重的手段,謙卑也就成了變相的驕傲。
英文的謙卑與謙遜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字,謙卑是Humble,此字出於拉丁文的「Humus」,是地、塵土的意思,而謙遜是Modest,出自「Modus」,是態度、表現等意思;所以謙卑指其本質,是內在的(也許是反映人是出於塵土吧);謙遜指一種態度,是外表的。路易斯(CS Lewis)說得好:「謙卑不是小看自己,而是少看自己。」
一個人到底謙卑與否,從他發現被別人輕視的時候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來。我在一個家教甚嚴的環境中長大,從小就知道人當謙卑,甚至我在竹師附小畢業時,雖然因戰亂只唸了兩年初小,成績列全校第二,得到市長頒發的奬旗。看到別人的奬旗上都是「前途無限」這類的恭維,而我的上面卻繡著「虛心求進」,不免十分納悶,後來才知道是先父怕我驕傲而特別交代的。
1969年我還不滿30歲,被若歌大學(Rutgers University)物理系聘為助理教授。一次到其他校區教課,開車進教授停車場時,卻被一位看守員攔阻,大聲警告我學生不得在此停車。我聽見後大大的生氣,不客氣地告知我是教授,不可無禮。事後反思,才發現我骨子裡不是一個謙卑的人。《聖經‧耶利米書》十七章9節警告我們說:「人心比萬物都詭詐,壞到極處,誰能識透呢?」
牛頓是偉大的物理學家,他發明微積分,創立了牛頓力學,開始了解宇宙的運轉,也是物理學的奠基者,然而他說:「我僅僅是一個在海邊戲耍的孩子,為發現了一粒光滑的石子或一片可愛的貝殼而歡喜,而在我面前這偉大的真理海洋,依然未經探索。」真正的謙卑,可能只在小孩子身上才找得到。耶穌說在天國裡的人,正是謙卑像小孩子的人。
當人認識了真正的偉大,就會發現了自己的渺小。1969年美國人初登月球,回頭看見懸在一片漆黑太空中,不過只是月亮大小藍色的地球時,不禁意識到自己的渺小,若說我們只是滄海一粟,就已經是天大的誇張了。我想人若認識了天地萬有的造物主,就必會謙卑,只是在沒有上帝的社會裡,人就難免夜郎自大,唯我獨尊,自許是評斷萬事萬物的準繩了。
《聖經》記著說「上帝阻擋驕傲的人,賜恩給謙卑的人。」謙卑是出於一個人在上帝面前,確實地認識到自己真實的光景,求上帝憐憫,這是上帝施恩的起頭。
若人的墮落是從自高開始,那麼人的自卑也必是蒙恩的起頭;然而這卻不是這個自戀世代的精神。當人開始把自己的代名詞用大寫的「I」表示以來,就又把自己高抬到與上帝一般,自認是「萬物的尺度」,已經「與至上者同等」了。人不以為這是什麼罪,因為他自己就是法官、檢察官、陪審團,誰能定他有罪?但耶穌卻說:因為凡自高的必降為卑,自卑的必升為高。
耶穌說:「若有人要跟從我,就當捨己,揹起他的十字架來跟從我。」這裡「捨己」其實就是謙卑的開始。人若沒有自己,就不能「自高自大」、「自我中心」、「自命不凡」、「自我膨脹」、「妄自尊大」等等不當的驕傲。許多人都以為現代的領導者必須非常的強勢,並且是能獨排眾議、高度自信甚至專橫的人。然而經過分析,真正成功的領袖卻不是如此。2001年有一本暢銷書上市,中文譯為《從A到A+》,討論企業如何能從優秀變成卓越的奧秘,其中之一就是其領導人的品格;出人意外的,最好的領袖都是謙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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