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大笨象 纽英伦园地

千年古蹟廣場當中,放置了一個綠色動物銅像,像是正準備翻跟斗的大笨象,而廣場大鐘在正點響起時,大象就會跟著發出「趴!」的聲音,是放屁聲?還是啤酒開瓶聲?

多人群聚,在這個三層樓高的大笨象前後左右環繞,試圖找出那屁聲的出處。找不著或找著的,都哈哈大笑,原來都是陌生的旅客,開始彼此對話。這,可就是雕塑家的目的?

網絡時代,人人對著手機的時間,多過於彼此相對、互相噓寒問暖。這隻大笨象卻將旅人們集結在一處,本來是探索巨響來源,卻意外地閒聊起來,對話中充滿笑聲。藝術家使用了他的手藝和巧思,透過藝術品,將人類的生活體驗,聯繫在一處。

這個廣場,是筆者25歲花俏年紀遊學西班牙時上學每天必經之路。「西班牙學院」就在千年古校撒拉曼加大學的一角,我夾在歐、美、日的學生當中,是唯一的華人。當時同學們都是文青,老師Sonia是作家,她的先生Jose是油畫家,兒子Hugo兩三歲的年紀跟在母親身旁。那些課堂裡學生互動的畫面,和今日學堂裡學生的冷酷,是何等大的對比啊!

千年古城常見的鵝黃石灰岩建築

1986年的西班牙,人們很少見到華人。我走在露天市場或居民出入的小巷,西班牙小孩會走到我面前,用兩手拉起眼角,作出瞇瞇眼的調皮模樣。這動作其實是帶著種族偏見意圖的,但我不以為意,因為那是大人教出來的,小孩是無辜的。更有輕佻的青年人,在餐館裡看見我坐席,會移位到我身旁,用手指輕輕放在我的肩頭上,表示沒有看過這麼細小的人。我也不以為意,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不知道,只是因為沒有見過中國人。

物換星移,日異月殊。這35年來,世界經歷了多大的更替!西班牙對華人商賈不再陌生,網絡發達,人手一機。地球村人類的命運更被一場世紀傳染病牢牢鎖緊。Sonia也因為想要再懷孕不成,和先生離異了。荷蘭同學當中的兩位護士,不知道是否退休,或者仍在醫院前線抗疫?意大利女同學是否結了婚,自己研發出可傳後世的番茄醬?還有患小兒麻痺的日籍同學Kako,是否找到欣賞她的終身伴侶?當時我們正值20來歲的年紀,對未來充滿理想,個個摩拳擦掌地,想要為自己前面的路好好打拼,寫出亮麗的成績單。

當時,憂鬱症是啥?精神疾病為何?我們沒有手機,只有憑著記憶,記住約會的時刻、電話號碼;上課下課單調的作息,先做好功課再到廣場喝咖啡聊天;群體郊遊,探訪古蹟,找二手舊書圖畫書,踏青......那樣不知愁的年紀,一切努力,只為自己的將來開拓江山。

如今年過六旬,更頻繁地回憶過往。青年時期的冒險好奇,已經被無情推進的時間巨輪沖淡。如今驚覺,人生豈不像那廣場上的大笨象,或可帶給群眾歡聲笑語,亦可上演一場形單影隻的無聲電影。上世紀80年代的團體生活,和千禧年以來塊块然獨處的宅男宅女,被雲端上沉重的孤寂所吞噬。這,是何等大的巨變?

感謝上帝,在這樣孤寂的世代,上帝永不止息的愛,恰恰能鼓勵時代孤鎖的靈魂。正如《詩篇》二十五篇16節所給的安慰:「求你轉向我,憐恤我,因為我是孤獨困苦。」和《詩篇》一百四十七篇3節所給的鼓勵:「祂醫好傷心的人,裹好他們的傷處。

廣場上的大笨象|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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