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姨媽搬去跟我母親住了。
說起這個姨媽,她的人生放蕩不羈。自從我懂事、記事起,近半個世紀的時間裡,我見她的次數不超過5次。我媽聊起她這個妹妹,也常搖頭嘆氣,說她從小就性格反叛,我行我素,從不聽父母勸誡。讀書時代就喜歡惹是生非,成年後更加肆無忌憚,徹底放縱自己,彷彿就是後院的小鳥那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連影子都不見了。 在我的記憶當中,聽母親講她的故事,比見她本人印象深刻得多。幾乎每次見到她,感覺都像一陣風颳過──吃過飯之後就不見了人影,我也沒能跟姨媽好好地聊上幾句話。
時光匆匆,我媽和姨媽現在都老了。
媽讓她住在愛裡
姨媽被醫生診斷出罹患癌症,預估所剩的日子也不多了。如同一艘疲憊的小船,姨媽這時需要一個可以停歇的港灣。然而,年老的她卻無依無靠,不僅一貧如洗,還眾叛親離。拖著患病的軀體,不得已找到姐姐家裡來。
我媽是基督徒,她牢記耶穌所賜的命令:「乃是叫你們彼此相愛;我怎樣愛你們,你們也要怎樣相愛。」(《約翰福音》十三章34節下)她希望用愛來溫暖妹妹的心,讓妹妹透過親情和關愛能認識救主耶穌,並且信靠祂,使自己的靈魂得救。
自從父親安息歸主後,偌大的房子就只有我媽一個人住。不過,她一點也不寂寞。我們兒女孫輩不僅時常回去探望她,她自己也在家裡辦查經班,聚攏一大幫退休人士,喝茶、讀經,數算神的恩典。
姨媽搬進去之後,本以為這個生性愛熱鬧的人,會很自然地融入老人的聚會裡,可實際情況恰恰相反。姨媽很刻意地迴避與大夥兒的接觸。查經班的老人一來,她就躲進房間裡,鎖上房門,無論媽媽怎麼勸,她就是不出來,還沒好氣地叫我媽閉嘴,別打擾她的清淨。
媽媽見說不動她,就叫我多點去家裡關懷姨媽、開導姨媽。我也覺得這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便隔三岔五地回媽媽家,找姨媽聊天。
主領她走進天堂
長話短說,就講最觸動姨媽心靈的那一次對話吧。
那天,姨媽因為身體不舒服,正坐在床上呻吟。我輕輕走進去,說了聲:「姨媽,我來為你的健康作個禱告吧。」
不曾想她一下子像踩到地雷那樣,脾氣突然就炸開來,只見她掄著乾癟的雙臂,衝著我怒吼道:「我是要下地獄的人啦!馬克,你說,就憑你,能拯救我什麼?」
我不動聲色,依舊用很溫柔的語調對她說:「姨媽,我雖然很愛你,但作為一個普通人,當然做不了什麼減輕你的病痛,更拯救不了你。所以,我們才需要耶穌──我們的救世主,祂可以幫助你,祂更可以拯救你。只要心裡相信,口裡承認,祂就能帶你去天堂。」
看到她像洩了氣的氣球,垂下腦袋,將臉埋在毛毯裡,我便走到床邊,更加輕柔地對她說:「姨媽,我們都愛你,耶穌更愛你,祂能幫助你的,只要你願意接受。」
見姨媽沒有進一步要抵抗的樣子,我便拉起她的手,在她耳畔輕聲問道:「姨媽,讓我為你禱告,好嗎?」
她突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充滿迷茫,握住我的手說道:「馬克,你姨媽是個罪人,不可救藥的罪人。我一生浪蕩,被人欺騙過,被人嫌棄過,被人欺負過。不過,我也欺騙過別人,傷害過別人,特別是我的三個孩子──來自三個不同的父親。這給我造成很多糾葛,惹了很多麻煩。加上我又沒有照顧好他們,沒有教育好他們,弄到如今,他們根本不認我這個媽,還恨我、嫌棄我,讓我感到生命是如此失敗。我真的好想一死了之,從此脫離一切煩惱。馬克,你說,我還有必要被拯救嗎?」
聽完姨媽的哭訴,我知道此時此刻,我的姨媽更加迫切地需要耶穌。於是,我一手握住姨媽的手,一手扶住她的肩膀,開口向救世主真切地呼求:「愛我們的天父,我的姨媽非常、非常地需要祢。我們在這裡呼求祢,求祢的聖靈進駐到姨媽的身體裡⋯⋯」
禱告過程中,姨媽早已哭成淚人。打那以後,當老人們來聚會,她就再也沒有關上房門,還捧著《聖經》和大家一塊兒朗讀。
又過了一段日子,姨媽把我叫到房間,拉著我的手說:「馬克,耶穌祂跟我說話了。」見我很專注的樣子,她繼續說道:「是的,耶穌已經住在這裡了。」她指了指心口,「馬克,謝謝你把救主介紹給了我,祂親口對我說,讓我跟祂上天堂去!」
和姨媽告別後,一夜安詳。翌日,媽媽打電話告訴我──姨媽,她已經被主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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