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講台。再大的場面,只要一面對麥克風,立刻超常鎮定。也為此,報讀了北京師範大學。教育實習那年,風聞北京市教育局要求師大分配畢業生到新型技校,否則將不再提供本地生源。原本的分配方案,是中央級黨政軍機關和教育部所屬大專院校。輔導老師已問過我,是否願去解放軍總後勤部,說是考慮到我父親的從軍史,或更容易習慣軍隊環境。我其實犯難:畢業就結婚是早定好的,但軍隊政審超嚴,男友又極其反骨。
現在可好,不用發愁了,但同樣不想去搞基礎教育!不僅社會地位不同,而且文化含量低,謊言特別多,不教,學生要考試;教了,己心不安。為了應對變局,北京籍應屆生各施奇招,甚至想出拖堂、完不成課時的下策。問題是我一上講台,就把這人生大計給忘了!下課鈴聲,總是恰好應和在最後一句話的最後幾個字上。後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離開講台,騰挪到出版界。
重新嚮往講台,是在成為基督徒後。每聽講道都冒出些念頭:要是引用這個典故或那段歷史,豈不事半功倍?移民美國後,便認真聯系了西岸的神學院,但最後還是打了退堂鼓:首先是語言,俄語或許還撿得起來,英語可從沒打過交道!再者,看到牧師傳道人都領會領詩,我卻沒有唱歌的天賦......思來想去,還是做回老本行吧。
也是上帝帶領,得知《號角月報》招聘助理編輯。
1998年初的一天,勞伯祥牧師在他五樓的辦公室,向新入職的我說明角聲使命。他指著一張超大寫字台說,這桌子是一美元得來的;角聲經濟困難,上帝就為我們預備了首批辦公桌椅,都是一元錢買回來的......這坦誠感動了我,也實話實說如何想讀神學又為何沒去。聽後,他微微一笑,說:「角聲,就是一座沒有圍牆的神學院。」這話立時撫慰了我與講台無緣的失落感,更讓我幻畫出一幅速描:電腦彷彿講台,編稿猶如演講.....
坦白說,我沒把這助理編輯的工作當成什麼難事。國家級出版社和雜誌社都如履平地,離開北京時已到了申請高級職稱的工作年限,還有編不了的稿子嗎?至於繁體字,那根本不是問題!讀了那麼多禁書禁報,凡簡體認得的,繁體也一樣;倒是從繁體字中挑出簡體字不那麼容易,為此我將辭典中簡繁有異的漢字統統挑了出來,匯編成冊。
唯一有難度的,是要重學新的輸入法。負責維護電腦的同工說,除了倉頡和速成法,其他打字方式都會損害電腦系統,無論大陸拼音還是台灣注音。不得已選了速成法,初學極難上手。外地同工來開年會,見我學得辛苦,幫忙說情,也未奏效。我至今不認同損害電腦說,語音式輸入更有利於中文思維之連貫性,而拆字式倉頡和速成則更適合單純文字錄入。
當時以為,這就是無圍牆神學院的功課了——上帝要我練就忍耐到底必然得救的功夫!
實現盲打,花了些時間。眼看障礙不再成其為障礙,真能絆倒人的暗坑悄無聲息地出現了。這一失腳,直跌得鼻青臉腫!那便是「安息日會」事件——總編告訴我:許多基督徒把電話直接打到了勞牧師的辦公室,抗議我們的月報在教會版刊登了異端教派消息......
我驚得目瞪口呆。那正是我負責的版面,消息也確經我的手。記得來送消息稿的是位女士,十分端莊,幾分清麗。陪她一起到我桌邊,並代她說明來意的,是文字部的資深傳道人弟兄。她放下稿子後,便到我身後的總編室去打招呼。我雖是第一次見,但對文字部來說,她似乎是常客。於是,想也沒想,就把消息錄入到電腦文件中了,怎會料到竟生出如此變局!
雖然沒人苛責我這個新手,但內心的陰影足以自我吞噬。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在這座沒有圍牆的神學院的講台上,蘊涵著天大的危機和嚴峻的考驗!為了彌補事故後果,傳道人專門給了我一份文字資料,摘要刊出,正本清源。在明白來龍去脈的過程裡,我也終於接受了一個事實:自以為可信手拈來、手到擒來的助理編輯職責,僅憑文字功底和編輯經驗是無法勝任的!
選對信仰的路,且走得端正,比什麼都難!講台不再是心心念念的掛記,分辨真道與異端成為我在角聲這所神學院裡痛下苦功的必修課。時時提醒我的,則是《歌羅西書》二章8節的叮嚀:「你們要謹慎,恐怕有人用他的理學和虛空的妄言,不照著基督,乃照人間的遺傳和世上的小學就把你們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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