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
文/陳慧忠

早前分享了小孫子的成長，從無到有的欣喜躍然紙上，一家大小，萬千寵愛在一身。數月以來，幾位認識的朋友相繼離世，當中有英年早逝的長期病患，亦有一向健康的突然急病辭世。也有一位是得獎無數的運動健將、閱人無數的基督徒長者，患上了老人痴呆症，記憶力和身體機能逐漸削減崩潰，最後撒手人寰。

細看原來步向死亡的最後歲月，就彷似把小孩子成長的片段反方向重播，從不懂人事、逐漸增添的生命，一點一點地遞減，從有至無，最後轉化成為塵土，一無所有地回歸自然。吹彈可破的肌膚，變成雞皮鶴髪，嬰兒不分晝夜的睡眠，再次成為長者晨昏顛倒的昏睡，為基本需求的啼哭，變成愚頑固執、不講道理的謾罵哭鬧。

昔日成長得眼明耳清、口爽手快的能力，倒退回眼矇耳聾、口震手慢，有若孩提時代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心智和手腳不聽指揮的愚拙。大小便開始失禁，要再次使用尿片，生活上的一切要家人代勞。初時則是可有可無的家務和四出活動，之後就是一日三餐的基本生活需要、醫療服務和個人衞生。但這是人生或早或遲都要經歷的過程，如果月有圓缺，人生有否極泰來的話，萬物萬事有始有終，亦有生生不息的循環，這是必然的歷程。

環看古今英雄才俊，睿智如美國的列根總統，硏究對世界有貢獻的光纖之父高錕，也是在晚年時倒退成為小孩子。美艶如大美人巨星伊利沙伯泰萊，美麗出衆的柯德利夏萍，都逃不出年華老去的宿命。威猛如武打明星李小龍，氣質高雅的戴安娜王妃，在片刻光芒照耀下，一轉眼，都不過是一堆長埋黃土的枯骨。

早年的病人中，有一位氣宇軒昂的男子漢，近年患上老人痴呆，今天覆診時蜷縮在輪椅上，由比他矮了一大截的菲傭和太太推入診症室，在攙扶下勉強站起身子來，座墊上濕了一大片尿跡。日夜顛倒，一天的時間就是全花在食睡和清潔衛生上，自己沒有記性，忘記了事情時還不時發發無厘頭的脾氣。同樣的問題，問了又問，吃完了飯後，又投訴老妻刻薄他、不給他飯吃，飯桌上杯盤狼藉外，床舖又骯髒又臭，每晚要換兩三次被鋪是常事。溫婉的太太日夜奔波勞碌，疲於奔命，口中也沒有怨言，難得已成家的孩子，也是孝順體貼，一邊要賺錢養家，一邊又要負擔老父的醫療費用，也是默默忍受。

這與看顧襁褓中、成長在望的孩子當然有分別。照顧老人的情形每況愈下，是厭惡性的工作，難得的是至親的不離不棄，逆來順受。同樣是一堆麻煩事，我們可否以對待孩子的耐性和愛心，來服侍年紀老邁的至親嗎？（待續）

其他耳聽八方文章

2016年8月香港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