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華人超市的冷凍區前，我碰到教會一位坐電動輪椅的年輕人。我驚喜地說：「哇，你怎麼會到我的地盤來？已經好幾個星期沒有在教會看到你了！」

他也很驚訝，眼中帶一點好奇：「你也常來這裡？」

我親和地回應：「我就住在附近！」

年輕人有點艱難地用左手查看手機的訊息，有點不自在地解釋說：「我在等車來接我。今天不用上班，所以我就過來這裡吃些中國食物，因為媽媽不會做中國菜。你呢？」

他的養父母是一對慈愛的白人夫婦。從語氣中，我聽得到他對養母的那份深情。

我回答：「我常來這裡買食材，因為我喜歡做菜。」記憶中，這是我與這位年輕人最長的一次交談。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年輕人溝通，所以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提議：「難得碰上，就一起去逛逛麵包區吧？我最喜歡他們的肉鬆麵包，要不要也來杯波霸奶茶？」我邊說邊付錢！

他輕聲婉拒：「你不必破費，讓我自己付吧。」

我堅持讓我請客：「難得，難得……再者，你的車子還有一小時才到。」

接着我拿了我們的食物，在超市的餐飲部坐下來。

為所擁有的感恩

年輕人以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他問：「剛才你說你喜歡做菜，這種男人已不多了。難道師母不會做嗎？」

我回答：「婚後我才發現，對師母來說，做菜有點壓力。」

年輕人一本正經地問我：「妻子不會做菜，那你幹嘛要結婚？」

我笑着回答他：「你還沒有結婚，是不會明白的。愛情就是這樣！」

他說着說着，情緒有點低落，他說：「我很羨慕你的烹飪技巧……我是不可能結婚的，沒有人會嫁給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連基本的自理也有困難，是否會有人願意下嫁，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年輕人說：「我很少跟你這樣年紀的人聊天。如果我冒犯了你，請不要介意。這幾個星期我沒上教會是因為要加班。不過媽媽說我貪愛錢財，她說星期天是上帝要我們安息的日子……牧師，你說我像個貪愛錢財的人嗎？」被他這樣一問，我有點手足無措。

年輕人繼續說：「坦白說，我根本沒有能力賺什麼大錢，我只是想把錢存起來，以防萬一。」

我問：「你要以防萬一？」

年輕人說：「我需要留點錢，爸媽的關係出了一些問題……」他突然間終止了話題，我也沒有追問下去。

年輕人又說：「我不可能賺到很多錢，但有個聰明人告訴我，我們應該為自己所擁有的感恩。我已經不再因為自己的身體缺陷而埋怨上帝。比起在中國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們，我真的很感謝上帝給我的一切。」他說着，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心裡鬆了一口氣，為他能想到上帝的恩典而感恩。

當牧師遇上「老師」

我驚訝年輕人喜歡我推介的麵包：「味道不錯吧？要不要再來一個？……下次，我們可以在這裡再嘗試其他好吃的。」

他笨拙地摸索着手機，對我說：「你掃描一下，加我的微信好嗎？」

我回答：「好呀！」

這時年輕人說：「我的車到了！再見，牧師！有時間我們應該多聊聊。」他微笑着，將他的電動輪椅從桌子旁倒退出去。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妻子問：「你在哪裡？」

我說：「我剛剛經歷了一件奇妙的事！我碰到那位在教會崇拜時總是在我們右方、坐輪椅的年輕人！等我回家，再跟你分享這個故事。」離開超市時，我心中充滿感動。

我對妻子說：「聽着這個重度殘障的年輕人談論感恩的事，提醒了我，即使在最艱難的處境中，也能找到感恩的理由。」

《聖經》曾形容一些人「似乎貧窮，卻是叫許多人富足的；似乎一無所有，卻是樣樣都有的。」這個年輕人雖然殘障，他的心靈、對事物的看法，卻比許多看似健全的人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