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澳前我曾在美、英、加老師的英語教師進修班學習過。這些國家的老師,看到我們這些當教師的,家裡孩子都有老人照顧時,說當前在歐美,孩子到了成年都離開家庭,或上大學或找工作,不會留在家裡,逢年過節寄張卡給父母或打個電話來說爸爸媽媽我愛你,就此而已,還是中國人有家庭溫暖。我也覺得外國真是缺乏人情味。
80年代我來布里斯本留學,將女兒交母親管。在澳前幾年我曾在不同家庭租過房。一位是在瑪塔醫院工作的俄國老太,一人生活,她家有好多間空房,租給我一個小套間,說兒女都已結婚,在不同城市工作,所以有空房可以租給外國學生。我有空時喜歡同她聊天,覺得老太一個人生活好寂寞,但她好像無所謂。
此後又在一位當清潔工的愛爾蘭老太家租房,老太有四間臥房,自己睡一間,三間租出去,除了我還有澳洲青年。老太兒女都不在身邊,只有一位英國老先生(男朋友)常來看她。後來我又在一個供伙食的新西蘭家庭寄宿,夫妻倆過日子。老先生最開心的就是晚餐後同我一起看電視和聊天,我想這是因為他太孤獨的緣故。留學期間我對澳洲的空巢有了初步的了解。
找到工作後,我在1992年初買下晨邊(Morningside)區的一棟木房,這是二戰後建的中產階級住宅區,現已在慢慢退化為中下層區域。我逐漸認識了我的鄰居:街對面是喬治和梅兩老,梅整天坐在陽台上喝咖啡,喬治則大部分時間都跪在門前草地上拔野草。我家搬去後他們就有了講話的對象。慢慢知道了他們家是個空巢,只有聖誕節女兒可能帶她一家來吃頓飯。
街對面另一家是約翰和曼妮,每天約翰都坐在陽台上看報,曼妮喝茶。認識他們後我常去向約翰借報紙看,曼妮很高興地請我進屋喝茶,因為他們有了聊天的對象。這也是個空巢,兒女們住在外地,我從沒見過他們。後來曼妮因嚴重的糖尿病開刀截掉一條小腿,我很為她難過。我看到一位中年男子來看她,原來是她的兒子。
2003年我搬到八里坪的一條短巷居住,這是90年代開發的新區。我家左右各兩家鄰居都住兩層樓房。右面一家是來自馬來西亞的退休醫生史蒂芬,太太多年前去世,一人獨居,兒子在救護隊工作,偶然會開著救護車來看老爸,幾年前他接了離婚的女兒來住,因為她患了憂鬱症。
再過去一家是位胖胖的白人傑尼佛女士。她先生多年前中風去世,留下兩名女兒。幾年來我看她女兒慢慢長大,先後買了車離開,偌大的兩層樓房由她一人居住。傑尼佛很勤勞,打理自己的花園、割草、種花,聖誕節還在院裡佈置彩燈。我極少看到她女兒來看她。
左邊一家是開公司的兩夫妻,開名車,住著帶游泳池的兩層大樓房,週末老公格萊姆會在家割草剪樹枝,有時把我屋前的草也割了。聖誕節期間他們家會突然熱鬧起來,因為兒子媳婦會將孫兒女帶來住幾天,小孩在游泳池裡游泳,高興地喊叫,幾天後一切又恢復沉靜。
再過去一家是做服裝生意的越南人,男的叫比爾,夫妻開兩輛四輪驅,裡面裝滿服裝。我剛來時他們的兩個男孩在唸初中,因為愛打籃球,老爸為他們在前院裝了籃球架,他們一放學就打籃球。現在籃球架還在那裡,男孩早就不見了,四輪驅也不見了,他們已經工作。老爸將車送給他們,自己開白色小車了。現在我看到退休的比爾常在前院修剪矮樹叢或割草皮,兩層樓房變得冷冷清清。
回想起當年西方老師的話,現在自己也已在澳洲生活了幾十年,舉目四望到處都是空巢,包括自己的家。
我家四間睡房,本來我母親女兒都在家住。母親九年前去世,女兒們都在其他城市找到工作成了家,她們很難得回來看我們。退休前工作忙我倒覺得無所謂,現在覺得確有點無聊。好在我喜歡看書、寫作,還擔任一個華人合唱團的指揮和聲樂教師,常在家大聲練唱,倒也不覺得寂寞。
如何在「巢空」的情境下,努力不讓生命的意義落空,是空巢者面對的最大挑戰,願上帝賜下智慧和幫助給天下的父母親!
洪丕柱By accepting you will be accessing a service provided by a third-party external to https://cchc-herald.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