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
文／龍若谷

記得以前阿基談到人以為自己沒有罪，原因是將犯法與犯罪混亂了，以為非要坐牢，不算為罪。上帝的標準卻高不可及，例如恨人已是犯了殺人罪，對女性想入非非也是。他覺得上帝的罪案記憶體一定要比超級電腦大，才有可能宣佈：世人都犯了罪。

現在肥基犯的明明就是善忘罪，當年高聲笑他低能與沒娘養，不是校園欺凌嗎？大肥魚蛋看到連好哥兒都歧視自己，才斷定是真消息，敢於放肆傳開。那時，連他暗戀的靜宜──真名好像叫早兒，從此也疏遠他，阿非想到就氣。這些連環惡果，幾何級數呢！阿基整天叫人認罪，自己的卻忘得一乾二淨。不對，阿基一定覺得這根本不是罪，才會選擇性記憶，隱惡揚善。於是很簡單，凡犯了罪的，勢必再犯一條──遺忘，雙計。

若現在指斥他這種雞毛蒜皮事，又太小氣了，這方面，阿非自覺比上帝胸襟廣闊一些些。而且勢必挖出更多事件，例如他曾反鎖自己在廁格中，又曾逃到街上找媽媽，還爬上天台水塔……，那更要傷媽媽的心了。不過，比起阿基，媽媽不是犯上更大的罪麼？現在他究竟更恨哪一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好回踢阿基的腳。姑媽看見哥兒倆盯來踢去的，便揚手叫阿非煮茶去。

「都過去了，現在一家團聚就好！」姑媽打圓場說，對非爸逃病出走的事，是還沒弄清楚或不能消化？阿基擔心待會要怎樣才解釋清楚。半晌，姑媽又提了聲調說：「現在你可以天天帶小非去吃雞，他連我的白斬雞都嫌不好，最不喜歡就是大飛從茶樓帶回來的綿花雞，一直吵著要去吃脆脆雞，說當年你帶他去吃……」

這時，阿非端茶出來，打斷說：「姑－媽－」先把茶遞給姑媽，姑媽示意他先遞給非媽，他卻故意放到阿基這邊，還說：「家鄉雞早就戒了，老爸說不健康。」非媽看著擺在阿基前面的兩杯茶，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小孩。阿基知道這是氣話，阿非約他常吃的就是家鄉雞，現在他也才知道原因，又忙把茶端回非媽前面。

「是啊，大飛也管得太嚴了。連公仔麵都不讓吃，又怎樣？最後還不是跟大哥一樣！」姑媽頓時又陷入癌霧中，神傷著。「小凡，大飛應該過不了明年喇！」大家都立刻感到氣悶上心頭，憋住難過。非媽開始抽泣著，同時卻又強吸著淚，大家又暗暗抽回呼出的悶氣，斗室之內，癌霧循環再造，非媽的淚水源源不斷。

此時，她化的妝開始有點融化，這才露出她的滄桑感，眼角有些老人斑，魚尾紋摺疊起來像小小的風琴，奏的是歲月的歌。阿基回想當年的非媽也真的美到連老媽也吃起醋來，只因老爸說了句：「這麼有氣質的女人。」非媽出走，大概老媽最放心。

其他智慧之窗文章

2016年4月香港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