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
文／黃小石
隱祕的事，是屬耶和華我們上帝的，惟有明顯的事，是 永遠屬我們和我們子孫的，好叫我們遵行這律法上的 一切話 。－《聖經‧申命記》二十九章29節
洋涇濱
剛來美國求學時最擔心的是要講英文，如今旅居50年後，我 們這批「老華僑」最頭痛的事，是如何在講話時避免太洋裡洋 氣地滿口英文。對老外而言，我們的英文還不夠好，對老中而 言，我們的中文已不像中文。
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文字，有一定的溝通困難。英文中他們的 「腳聞味道」（foot smells）而「鼻子會跑」（nose runs）；他 們在「停車道上行駛」（drive on the parkway），而在「行車道 上停車」（park on the driveway）。Quite a few 就是quite a lot；他們若對你說：「well, well」你就不妙了2；問他們「要不要 試試看」？他若說：「i t’s okay」（那是OK），其實他的意思是 不OK，他不要試才這麼說的；若他說「你知道」（you know）， 大概他不懂了。他若說「我看到了」（I see），那他一定不懂了。 跟這種人講話哪裡講得通？
當然「老外」跟我們講英文也講不通：我們剛來美時，幾個同 學為了省錢而同住一間公寓，我們也輪流做飯。老外問我們吃 什麼，有位老兄一個勁兒地回答說：「I like to cook myself」或 「we eat ourselves」（「我喜歡燒飯」成了「我喜歡煮自己」， 或「我們自己在一塊兒吃飯」成了「我們吃自己」），聽得老外 目瞪口呆，再問他要不要來我們家吃飯，他趕緊說：「T h a t’s okay」，竟然拒絕我們一番美意！
對不起
中國人崇尚「客氣」，愛面子，這些常是老外所不能了解 的。聽說有個老外稱讚一個中國女孩子長得漂亮，她回答說： 「Where, where?」（哪裡、哪裡！），又有個老中不小心撞到一 個老外，急忙道歉：「I am sorr y」他說，老外也禮貌上回答一 句：「I am sorr y, too (two)」（我也對不起），老中不甘示弱， 心想你會兩次道歉，我更會道歉，說：「I am sorry three」，老 外不懂，問說：「What are you sorry for (four)?」（你為什麼要 道歉呢？），老中絕不服輸，說：「I am sorr y five」！隨便你多 sorry ，我總比你更 sorry.
中國人謙虛，從我們的「自稱」可看得出來，老外就不得其 門而入了。我們不直接了當說「我」，而說「弟」、「晚」（明明 比你、比他年老得多）、「寡人」（雖然妻妾成群），「在下」（在 哪兒？）、「卑人」、「鄙人」、「卑職」、「小人」、「小子」、「小 可」、「敝人」、「區區」、「不才」、「不敏」、「不肖」、「後生」、 「後進」、「末學」、「微僕」、「主內末肢」……。這些不同的自 稱，在英文就只是一個神神氣氣大寫的「I」3字，他們老外怎麼 能夠領會其中的奧妙？
有子而好
人與人之間，基本上是用語文溝通的，而文字會隨著時間變 化，雖然字還是那些字，但字的意思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時 候、不同的場合，可以完全不同。記得上大學的時候，讀到《戰 國策》裡「鬼侯4有子而好，故入之於紂，紂以為惡。」5還以為鬼 侯有個「好兒子」（有子而好），而紂王以為他不好（以為惡）。 那裡曉得原來鬼侯有個「美麗的女兒」（好是美好，漂亮），而 紂王以她為醜陋（惡，非「不好」），我們這些自以為聰明的台大 一年級的高材生，犯了大錯，簡直叫人笑掉大牙。其實對古文望 文生義所弄出來的笑話才多呢。 《戰國策》成書於秦二世，約兩千兩百年前（比舊約《聖經》 遲一千多年，比新約《聖經》早三百年），有許多熟悉的字，可是 意思可能跟現代的用法完全不同。比方從前「說」（「強者必說 於言」6）常是「悅」，高興的意思；「女」可以是指「汝」，「你」 的意思；「故事」是「舊事」，「故」字的意思還有很多，比方：可 以作「原因」（人問其故），作「交情」（與某某有故），作「目 的」（「以勝為故」7），作「事故、死亡」（國有大故），作「欺詐」 （「不敬舊法，而好詐故」8），作「故意」（明知故犯），作「所 以」（故此）等等許多的意思。如果想知道「故」字應當怎麼解 釋，就得看上下文，也得看看他國學的修養如何了。
中文字本來就比西方許多的語系少得多（中文沒有詞性、數、 格、時態等的變化），但是需要表達的事物與概念卻是一樣的 複雜，所以一個中文字就常附有多重的意思，所以要把古文看懂 了，再翻成現代白話文實在不容易，需要註解，若要把它翻成英 文就更難了（中國古代文化與現代西方文化的差異）。同樣地， 要將極為簡潔的古希伯來文、亞蘭文（閃族語系）所寫成的舊約 《聖經》，翻譯成中文、英文也是難上加難了。
解字與解經
人的文章講及人間的事，是人可以經歷的、可以了解的事。然 而時間久遠的文章，一方面是文字的演變，同時又有文化的變 遷，後人尚且不容易明白，那久遠的《聖經》，出於一個完全不 同的文化，同時又涉及屬靈的領域（不然，《聖經》也就失去了 其獨特的地位，也沒有什麼好研究的了，）所以要藉著中文翻 譯，戴上中華五千年歷史文化的眼鏡，要明白《聖經》中每一個 細節，自然有其不容易克服的難度。
雖然如此，《聖經》的基本信息是清楚的：天地萬物和人都是 上帝創造的，人不順從上帝造物的定規而犯罪，便與上帝隔離 以致死亡。上帝藉著人類的歷史顯明祂拯救的計劃。上帝不但 藉著《聖經》啟示祂的旨意、萬物的來源，祂也藉著祂的創造， 讓我們認識祂的神性和權能。我們的知識、智慧都是有限的，上 帝卻是無限的；上帝若不顯明祂所作的事情，以致我們有不解 之處，豈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聖經》說得好：「隱祕的事，是屬耶和華我們上帝的，惟有 明顯的事，是永遠屬我們和我們子孫的，好叫我們遵行這律法上 的一切話。
1 《聖經•申命記》二十九章29節。 2 Well 可以是「好」的意思。 3 據 筆者所知，「I」是英文中唯一大寫的「普通 (代) 名詞」，這種寫法源於 西元十三世紀，於十八世紀後通用。4 諸侯之一，封地於今河南省境 內。5〈魯仲連義不帝秦〉篇。6 出自韓愈《原毀》。7 出自《呂氏春秋． 察今》。 8 出自《荀子．王霸篇》。9 《聖經•申命記》二十九章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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