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線: 坐穩了飛機的趙婆婆

2015年4月
文／梅思

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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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在醫院看報

每次在中午來到這家在13區的療養院二樓，走到走道盡頭的小空間，就會看到趙婆婆與另外一、兩個老人坐在輪椅上等候派餐。她看到我走近，會馬上認出我來，笑得很開心。

她是我們教會的會友，自丈夫過世後，多年來獨居。四年多前，家務助理發現她的肚子有個大腫瘤，便送她進醫院做手術，之後再轉到療養院來。

今年93了，難得的是她臉上皺紋不多，皮膚白裡透紅；雙眼皮的眼睛仍然烏黑明亮；身材高挑，可以看出年輕時是個大美人。她所住的樓層，居住的都是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整天不是睡覺就是發呆，也有亂喊亂叫的。婆婆在這裡算是狀況比較好的，她看到病友奇怪的舉止，會說：不知道他要幹嘛，不要理他。但其實她也糊塗了，早就不會自己取食。為了讓她多吃，教會裡有姊妹輪流在派餐時去給她餵食；還有一位熱心的太太，固定每星期來幫忙一次；團契姊妹也每年去給她慶祝生日。她是蒙福的人，在孤獨無依時，神卻不離不棄。

護理員們視她為開心果，因為她常雙手合十，「Merci（法文：謝謝）」不離口。她都跟護士們說家鄉話，不管她們聽不聽懂，大家就樂得模仿她的語音，嘰哩咕嚕、嘻哈一輪。

她愛唱歌，最記得一首英文歌《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當我們年輕時）》，只要給她開了頭，她就興奮地接下去唱。最近一次去看她，飯後她又唱歌了，乍聽有點像京戲，後來聽出是用國語唱《滿江紅》，從頭唱到尾，歌詞全記得。我與她一起唱，她更高興了，還用手來打拍子。

衣櫃下層，堆了十幾二十本照片本，有時拿出來給她看。裡面有很多她與親朋飲宴、與丈夫出遊的照片，她都不知道誰是誰了，只認得自己的丈夫。有時心疼她沒有親人在身邊，以致手術後沒人扶她練習走路，腿腳很快就沒力，再也不能走；喉嚨也不能使力吞嚥，只能吃流質與糊狀食物。不過她不會為這些事而不開心，好像吃了忘憂草般，已不懂得什麼是煩惱了。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是住在療養院，以為住在自己的家呢！

每次道別，我都說：「願耶穌保守你。」她就說：「也保守你們。」她一天到晚說「感謝神恩不盡」。婆婆已回復到小孩的樣式，無欲無求，凡事謝恩，真替她高興！

想到當年離家赴法留學，同學送行時叮嚀道：「要坐穩飛機啊！」人生總是悲喜交集、高低起伏，婆婆一路走過來，如今已無欲無求；原本拜偶像的她，六年前已受洗成為神的兒女，罪得赦免。她已坐穩了飛機，等回到天家的一天。

但願我們到最後的日子，能回首一生，了無牽掛，猶如《聖經》所說的：「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提後》四章７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