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星期前，一位母親焦急來電，傳給我幾張X光片和一份診斷報告：「我剛剛發給你一些資料，請給我你的意見。」

我仔細看後，回答：「我不是腳科醫生，但我同意報告說的，看起來沒有骨折或其他大問題……是誰的腳？報告上面寫的是印尼的醫院？」我注意到的來源地。

盡母親的責任和行動

那母親追問：「是我女兒，騎摩托車發生車禍，你認為她該回美國治療嗎？」

我給她提供一些信息：「我不是專科，但只要沒傷口，沒特別腫，能上飛機回來當然是好。我不是貶低印尼醫療水平，只是對她來說這裡更熟悉，有醫療保險，你也可以就近照顧。不是嗎？」

我認識這位單親媽媽多年了，知道她女兒在外州工作，很少回家。我記得她使用「非常獨立」來形容女兒。

那母親很無奈地懇求：「我也是這樣勸她回來看病。可是她要在那裡就醫，想在兩天內做手術。唉呀！我改不了她的主意。她就是這樣堅持。你能給她打個電話，提供你的專業建議，說服她回來嗎？」

我回答：「從專業角度講，我只是提供一點建議而已。你女兒根本不認識我。」

那母親回答：「我剛買了機票，應該能在她手術前到達那裡。」

我思考片刻後回答：「你的決定和行動是正確的！我接着要去歐洲，日夜顛倒，可能難以與你們保持聯繫。就盡你做母親的責任吧，她在身體行動方面會需要很多幫助。」

修復關係從理解與包容開始

三個星期後，我們回到家，我致電問候這位媽媽：「你女兒多大了？」

她說：「35。唉，這是一個令人頭疼的話題！在中國，她這年齡的人都安定下來，結婚生子，甚至也開始能照顧長輩！然而每次我表達自己的擔憂，她都說我太控制了！」

這刻我意識到這對母女之間存着文化差異帶來的價值觀衝突。中國傳統父母強調集體主義和家庭責任，而在美國成長的孩子更注重個人主義和自主選擇。

我問道：「她有男朋友或……？」隨即意識到這個問題可能有點太私人了。

這位媽媽回答：「我是她母親，關心她的幸福！我實在看不慣她過去的幾個男友，暗示她在選擇合適的人時應該更加謹慎。她反而說我不是一個好榜樣，沒資格提供好建議，所以每次我提起這個話題時，她就不理睬我，還說，她今天的遭遇就是因為我給她帶來的陰影。」這位媽媽積壓已久的抱怨似乎如洪水般傾瀉而出。此時，我只能選擇聆聽。

她又帶着一絲責任感說道：「作為她的母親，我不拐彎抹角，所以我直接給她忠告。」

我注意到她和女兒都有相似的性格特質——獨立、固執、直接。這種相似往往會導致更激烈的衝突，尤其在母女關係中，更常常演變成劍拔弩張的緊張局面。

我能聽出她聲音中的遺憾，她說：「我們母女關係已經無法修復了。每次我們交流，或者每次我說什麼，她都把我拒之門外。」

我意識到她們已經被過去的情感傷害所污染。當母親說「你應該多注意」，女兒可能聽到的是「你從來不會照顧好自己」；當女兒說「我自己能處理」，母親可能聽到的是「我不需要你」。這些誤解往往源於過去累積的情感傷痛。

我建議：「嗯，她人還在國外，為什麼不繼續關心她，表現你的關愛呢？你也不必問她什麼，就短訊說你很想念她就好了。不要給任何建議或試圖打探她的情況。你絕不應該放棄。」

那母親停頓了一會兒，問道：「如果她不回應怎麼辦？」

我說：「告訴她，你一直在為她祈禱，等待奇蹟發生。我們基督徒信耶穌，先自己與上帝和好，也相信上帝能幫助你跟她修補關係。《聖經》也說：上帝『必使父親的心轉向兒女，兒女的心轉向父親。』」

有時候，愛的表達不是更多的言語，而是更多的聆聽；不是更多的「指引」，而是更多的放手；不是完美無缺，而是真誠接納。跨越代溝的母愛，或許就從這樣的理解與包容開始。修復關係不是一蹴而就的過程，而是需要持續的努力和耐心。

愛的表達|李道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