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派藝術發生在100多年前的法國,以光色關係的表達著稱。在藝術中,光色屬於形式審美的範疇,但現實並非只有純粹的藝術世界,印象派不可能自外於當時風起雲湧的社會運動。
印象派的浮光掠影
如同今天的紐約,19世紀的世界藝術中心法國,是天堂也是地獄。現實主義藝術家杜米埃、米勒的作品呈現了底層階級的苦難和盼望,福樓拜的小說《包法利夫人》與巴爾扎克的《高老頭》則揭露了貴族社會瓦解和中產階級形成期間拜金主義的流行。
不同於現實主義藝術的社會關懷,印象派藝術家,藝術觀念激進,社會觀念卻很保守。他們把自己視為中產階級和上流社會的一員,熱衷於表達色彩繽紛的富裕生活,只是偶爾流露出對社會底層生活的浮光掠影。
但正是這浮光掠影,卻透露出真實的社會現象。城市與鄉村的時間斷裂、都市中的人際疏離、環境污染、階級對立等等現代化的危機,都出現在印象派作品中。
時間空間碎片散落
莫內,卡布欣大道,布面油畫,31 5_8 × 23 3_4英吋,1873年或1874年,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收藏
當現實主義藝術的理想主義精神退去,標榜自己更加科學、更加寫實的印象派,在作品中盡情歌頌中產階級的登場。但他們激進的繪畫觀念和技法,卻難以讓新興的中產階級完全認同。當時的藝術評論家路易·勒法(Louis Leroy),在一本嘲諷性的雜誌中,撰文質疑莫內的都市風景作品:「我在卡布欣大道上漫步時就是這副德性嗎?」
馬奈、莫內、雷諾瓦、畢沙羅等印象派藝術家,與現實主義藝術家相反,幾乎沒有近距離人道主義的情感特寫。他們所在的城市生活倏忽飄移,身心疏離,人的存在感稍縱即逝。與藝術史中古典藝術的神聖與尊嚴相比,印象派藝術充斥了時間與空間碎片的散落。
這樣看來,印象派的寫實更是對現代化社會中真實人性的前瞻性揭示。人的主體逐漸被解構,人與人之間因異化而疏離,直到今天,我們依然生活在這樣的歷史趨勢中。
當印象派畫家在繪畫中表現自上而下俯視的現代化都市時,卻反映出人與神、人與人兩種關係的異化。回看米勒的作品《晚禱》(圖2),當時他一貧如洗,卻有喜樂和平安的內心,因此能夠畫出如此靜默而莊嚴的作品。天地之間,上帝與這一對敬虔祈禱中的夫婦同在,他們也彼此相愛,在內心中凝視對方。耶穌說:「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主——你的神(上帝)。這是誡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倣,就是要愛人如己。這兩條誡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總綱。」(《馬太福音》二十二章37-40節)《聖經》在這裡建構了一個十字架的關係,包含了人與神的垂直關係和人與人的平面關係。正是依靠這份雙重之愛的關係,我們可以在基督裡恢復成為因真理而自由的主體,成為神初造的完整的人,而不是現代性危機中人性的割裂與異化。
印象派注定會在浮光掠影中隨風而去,聖靈則將帶領藝術家們繼續前行,從時間和空間的光色碎片中脫身而出。在緊隨其後的藝術史中,新印象派畫家修拉和後印象派畫家塞尚分別在時間和空間的視角畫出了永恆的維度,後文再述。
浮光掠影印象派|郝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