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兒子婚禮後，我們首次前往美東與他們相聚。晚餐時兒子突然宣佈：「明天我開車帶你們去探望姐姐！」

期待中的親子時間

妻子激動致謝：「太棒了！能跟孩子們相聚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你們不是很忙嗎？」

這對還算是新婚的夫妻眨眼笑着說：「你們不是常說保持親子關係最重要嗎？」。

妻子興致勃勃：「開車來回要一整天吧？不過至少能一起吃頓中餐。」對女兒的想念，都因着兒子媳婦的盛情而圓滿了。

兒子笑着說：「早點休息，天亮前就出發。大概12小時車程，我會開快一點！」

入睡前，我對妻子說：「結了婚，兒子似乎成熟多了！竟然能體會爸媽的心，有進步！過去，我總是認為他有十足的天賦和能力，可是很可惜，沒達到我對他的期望。」

妻子提醒我：「明天擠在車子裡一整天，你說話注意點……」我完全明白她的意思。過去，我們父子總是話不投機，我認為他不聽我的建議，逃避我的好意分享；於是對話往往要透過妻子傳達。現在他已成家，又多了與客戶來往的經驗，似乎與老爸心平氣和交談已經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我語帶幽默地安慰妻子：「不必擔心，何況剛剛參加了一個如何與成年子女溝通的講座。我非常有心得！你放心！」

壓抑了一整天緊張心情

天亮前已經上了高速公路，兒子駕駛，我坐副駕，妻子和媳婦在後座。時間還早，路上車子不多。妻子提醒兒子：「不必那麼快，吃了罰單不合算。」

兒子仍舊保持超速：「我手機上有警告偵速的軟件，警察還在睡覺呢！」

我只能選擇詢問他的工作，避開不提他的超速。可是我多次不由自主測試安全帶，也無法揮掉一些車禍的場景——從路肩上飛出車外，車子在坡下滾動，安全氣囊爆發，救護車出現等恐怖畫面。

妻子再次提醒兒子：「你開得太快了！」兒子說：「媽，不必擔心！我是經驗豐富的司機。」直到妻子說「手機說前方幾公里處有公路巡警」時，兒子才稍微減速。

一路上除了婆媳的問安，車內就是一再重複這樣的對話。而我，選擇保持沉默。兩小時後，我再忍不住，開始心裡不停嘀咕，想請媳婦提醒丈夫「守交通規則。」不過這不是明智之舉，只會使媳婦非常難堪。

我又想抱怨或諷刺兒子：「收到罰單，保險費也一定增加，完全不值得。」「你沒看到速度標誌嗎？再看看你的儀錶板，你超速了多少？」「你能不能停止聽球賽轉播，專心開車？」「開車時雙手要握着方向盤？」

我看着兒子那個毫不在乎的態度，幾乎要說：「你就算只顧自己，你想死，車子裡還有三條人命！」我差點就破口大罵：「為什麼如此固執？給我把車停在路邊，讓我來開車！」

父子情深

那天很晚，終於回到兒子家，我們再次謝謝他們抽出一整天寶貴時間陪伴我們。安頓之後，妻子微笑地說：「我們離開後，女兒私訊我：『爸爸真有進步，竟然和弟弟共處一整天仍然相安無事。』你的表現確實很好！」

我的回應：「哈哈，是的，上星期那個講座很管用。最深刻的就是對成年子女而言，家長不請自來的建議就等於批評或嘮叨。家長需要改變溝通方式，小心用詞和語氣。每當家長提出建議，子女聽到的不是過來人的經驗，而是被輕視與不尊重。為了刻意彌補與兒子的關係，來回十多個小時我真的是按照《雅各書》所吩咐的『勒住舌頭』，保持緘默。你看，舌頭上都有這麼深的咬痕！」我一邊說一邊故意伸出舌頭給妻子看。

「我也明白需要改變，對子女不再堅持做老師或教練。我必須承認過去的嘮叨，情況壞到孩子都不想跟我獨處，怕一言不合就情緒失控！同時，既然我們比孩子更成熟，更有人生經驗，就應該自己先改進。恐嚇的話語只會失去效果。更重要的是，任何時候對成年子女講多了，就成為囉嗦家長。」

這時兒子輕輕叩門，隔着門說：「你們睡了嗎？爸，我想把家裡的電燈泡換成節能燈泡，你能幫忙嗎？明天早上，我們可以先去買你喜歡的咖啡，再去商場，都是順路的！」 

見兒子那麼體貼，我想起《箴言》廿九章11節：「愚妄人怒氣全發；智慧人忍氣含怒。」忍一時之氣，顧存了大局，也儲蓄了更多的彼此信任。

勒住舌頭的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