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的戰事掀起二戰以來最大的難民潮。每天新聞都是令人心情沉重的報導，許多難民身無長物，僅有蔽體衣服而已。老母親不時地問：「沒任何好消息嗎？」我想起自己所經歷的幾波難民潮……

越南難民潮

那是半世紀前，80多萬人逃離越南，當時被稱為「船民」，有很多來到美國。我們教會幫助他們安置、找工作、學英文等。我那時還是大學生，參與照顧兩個難民家庭，去搬家具，也接送來教會。認識久了，他們開放心靈提到如何用黃金買船票，擠上破爛漁船，在公海上幾天後沒有柴油和水，接著船主出售一杯淡水，開價一盎司黃金。又有不少難民被海盜搶劫、強姦、推到海裡……

我隨父母移民時携著滿滿的行李和新衣服。這時我才知道有人在幾小時內決定逃亡——放棄生意、房子和一生勞碌得來的一切。

有次我對一個老先生說：「你手上戴著金戒指，會有麻煩嗎？」

他語氣沉重地回應：「你沒有遇過戰亂！逃難時可能有一天需用買食物……」

非洲小國難民潮

1994年盧旺達發生種族間大屠殺，三個月死80多萬人，200多萬百姓逃去鄰國。兩年後，我們教會參與難民救濟事工，去重建學校。有兩、三年之久，我定時去非洲，每次兩個星期，幫助艾滋病、瘧疾治療等扶貧工作。

當時，大屠殺的屍體早已埋葬，正義法庭也在進行中，可是仇恨仍然瀰漫，令人窒息。那是我第一次經歷什麼是強暴、屠殺，種族仇恨如同破衣服即使補了，但那補丁卻永遠存在，礙眼又刺心。

那些逃離家鄉去了鄰國，又被聯合國軍隊遣送回到自己村莊的難民，面對別人佔了家園，卻無法趕走佔領人……與難民共處一段時間後，我只要聽到「難民」的字眼，就會有悲傷和沮喪湧上心頭，久久難以揮去。

難民失去不僅僅是生計、尊嚴，還有朋友圈和社區。需要多久才能忘記這些慘痛記憶？所愛的人在面前死去，又如何面對倖存下來的恥辱和內疚？對暴行寬恕，真的能實現嗎？

關懷緬甸難民

這是十年前，本地一間大教會邀請我們參與的事工。十來個緬甸難民家庭都在我們教會附近，那批孩子有30多位，每個週末來到我們教會，喜歡中國食物，一碗碗的白米飯隨他們吃的痛快，這是他們在家裡得不到的奢侈品。他們喜歡教會提供的空間，我們更喜歡他們的笑聲。

有幾次邀請他們來我家作客，他們對我們所擁有的感到驚奇，向著車庫嘩然，又羨慕有好幾台電視機。

我告訴孩子：「用心讀書，努力工作，你們也可以達到夢想。」或許他們這一代還不會是醫生或工程師，但在二、三十年內，相信也能買一輛好車，有自己的房子，甚至開設自己的店。

又是難民

一個朋友來電問：「你想幫助一個難民家庭嗎？幾天前剛被轉移到這裡。我們剛去過他們的住處。你們有餐桌、有椅子嗎？有多餘的地毯嗎？任何廚房用具都可以……」她一口氣說過沒完。

我不得不打斷她：「等等，等等，他們是哪裡的難民？」

朋友解釋：「阿富汗！那位爸爸曾經為美軍工作。」我也立刻了解為什麼他們非得放棄家人，離開自己的國家……

我想起《聖經》的教導，《出埃及記》廿二章21節，上帝提醒以色列人要善待難民：「不可虧負寄居的，也不可欺壓他，因為你們在埃及地也做過寄居的。」

我經歷的幾波難民潮|李道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