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 星余 于 2025年8月1日
类别: 澳洲版

西斯廷的倒影(續)

前任天主教教宗方濟各逝世,利奧十四世即位,讓很多人對那個神秘的教宗選舉和即位過程產生了興趣。那個把紅衣主教們禁閉起來選出新任教宗的地方,就是有着文藝復興巨匠米開朗基羅天頂畫系列的西斯廷教堂。

去羅馬自然要參觀梵蒂岡,西斯廷和這套舉世聞名的濕壁畫,自然是其中的重要目的地。

這次參觀,才發現西斯廷教堂已是梵蒂岡博物館的一部分,且與另一個著名的拉斐爾《雅典學院》壁畫所在的教宗簽字廳相隔並不遠。但在整個博物館中,只有西斯廷教堂內是完全不准拍照的。

米開朗基羅的天頂畫

耳機導遊的解說,讓我了解到米開朗基羅從完成有着《創世記》和《挪亞洪水》的天頂濕壁畫,到開始《最後審判》的創作,中間隔了30年。因此天頂和西牆在風格上的差異,也見證了這30年歷史的變遷。1508年,當米開朗基羅接受猶流二世的委任,開始創作西斯廷天頂時,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才不久,西班牙人剛剛殖民波多黎各。在天頂畫完成的那一年(1512)之前,尚未改教的亨利八世剛剛即位,葡萄牙也剛剛攻佔果阿和馬六甲。因此那是文藝復興和天主教勢力的全盛時期,整個羅馬教廷充滿了開拓的雄心和樂觀的精神。

天頂畫的明亮色調和表達方式,也充分體現了這樣的精神。圍繞着天頂的舊約先知群像中,更有五位稱為「西貝爾Sibyls」的異教女先知躋身其間。這些角色體態優美,位置顯著,比同列的男性先知更為搶眼,反映的正是當時教會氣吞宇內的態勢和海納百川的態度。

《最後審判》的原創與補筆

但在1537年,當米開朗基羅接受克萊門七世的委任,開始創作西牆的《最後審判》時,馬丁路德於1517年掀起的宗教改革正方興未艾,羅馬城本身在十年前還經歷了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逃兵的劫掠(史稱「羅馬之劫」),因此當時整個教廷的情緒是低落陰暗甚至怒氣沖沖的,這種情緒也在《最後審判》這幅巨作中反映了出來。

有意思的是,米開朗基羅的原作為了在「最後審判」這一題材中展現人性的張力,讓畫中人物全都一絲不掛,在一開始便引起了教會和社會頗多非議。但作品還是在畫家對群眾意見的蔑視和教宗的支持下,於1541年,在保羅三世任內大功告成。但到了十多年後的天特會議時期,整個教廷氛圍愈趨保守(一部分也是為對抗宗教改革所致),終於在1558年由保羅四世雇了另一位畫家伏爾特拉,給畫中人都穿上了一點輕羅薄紗的蔽體衣褲,史稱「樹葉行動」(見《創世記》三章7節)。

更有意思的是,在上世紀90年代修復西斯廷天頂,讓大師傑作重現絢麗光輝時,恢復者們仍然決定保留伏爾特拉的補筆。當時用的理由是這些遮擋物也是壁畫歷史的一部分,但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基督復活》和《摩西升天》

參觀梵蒂岡還讓我見到在西斯廷天頂的下方,四圍牆壁佈滿的都是其他藝術家在米開朗基羅之前的創作。上方有波提切利等人的摩西生平和基督生平,下方有極度立體逼真的畫出來的帷幕,後來才知竟也出自拉斐爾之手。

最令我感興趣的,則是在西斯廷教堂的東牆。此牆隔着一道不高的鐵門,與《最後審判》遙遙相對的,是左右兩幅壁畫,分別是《基督復活》和《摩西升天》(或名《摩西遺體之爭》)。基督復活人盡皆知沒啥好說,摩西升天的故事(見《猶大書》第九節)則因取典旁經而不甚為人所知。事實上此典所根據的《摩西升天記》,在第三世紀前便已佚失。《猶大書》第九節引用這一故事,也不過是要用天使米迦勒並不詛咒撒旦,只是讓主親自責備牠的範例,教導信徒當以謙卑和倚靠上帝的態度面對我們屬靈的仇敵。

此作畫家佩雷茲Matteo Perez(或名「來自萊切的瑪特奧」)可謂名不見經傳。這位後半生移居秘魯的米開朗基羅曾經的學生,如果不是在破損的原畫基礎上重繪了這幅「摩西升天圖」,今天恐怕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他或對他感興趣。

但我對此畫的興趣,卻來自它在視覺和動態上和左圖的對比。一邊是莊嚴和焦點明確的主之復活,另一邊卻是喧鬧的眾天使魔鬼間的混戰,簡直可以說是一幅群毆圖。其實「摩西升天圖」帶給人的最直觀的敘述,就是天使把魔鬼暴打了一頓,從後者手中把摩西的遺體搶救出來,讓這位神的僕人得以升天與主同在。

這兩幅畫放在一起,除了總結南北牆的耶穌及摩西生平,並表達新舊約的交匯與和諧外,也帶給時常在此禮堂中聚會商討的教宗和樞機主教們一個非常清晰的安慰:主的復活就確保了聖徒的復活!因此,只要我們忠心跟隨和事奉耶穌基督,將來就必能在天上同享主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