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
文／陳正華
本文插圖，是我親愛的丈夫39年前送給我的第一 張母親卡。

39 年前我初為人母，深深體會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甘甜與 無比痛苦。

女兒雨柔出生之前，公公（丈夫的父親）從美國飛回台灣和 我們同住，並計劃等「孫子」出生後，要把我們一家三口帶去 美國，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底下」。而我，並不想出國── 第一，我的心在台灣，不想離開自己的國土。第二，公公嗜酒、 善妒、個性暴戾；新婚之後和他同住一個月的經驗，讓我對「去 美國和他同住」充滿了恐懼。 初為人母的我，在女兒出生40 天後，教師產假結束；我停止母 乳，繼續教書。每天下班轉搭三 趟車、輾轉兩個多小時，好不容 易進了家門，看見女兒兩顆亮晶 晶的眼睛深情地望著我，多麼想 要抱抱她，公公卻不讓我抱。他 緊抓著奶瓶不給我，半開玩笑地 說：

「妳去廚房弄飯吧！娃娃不認 得妳，她只認得奶瓶！誰拿奶瓶，誰就是她媽！」 當時26 歲的我，自己都還是一個娃娃，談得上什麼母愛？ 然而，說來真的是妙，自女兒出生，我的心就是那麼時時刻刻 地掛念著她；我願意為女兒放棄一切，幾乎到了想要辭去教書 工作的地步。

丈夫和我算計著，如果我真的辭了職，單靠老公一人的收 入，還真過不了日子！若不辭職，每天上班八小時，加上晨昏 四、五個小時花在路上，到了家又抱不到女兒，那是多麼痛苦 啊！考慮良久，丈夫和我終於決定帶著娃娃搬出來，三人遷移 到永春國中附近另租屋居住。（當初與我倆同住的不止公公一 人，還有兩個公公的成年外孫兒女。）

當丈夫和我戰戰兢兢地把這想法稟告公公，他並沒表示反 對，卻在那天我們收拾衣物準備搬出的時候，公公忽然發起狂 飆暴怒，只見他一面咒罵、一面跳腳，又猛然把那原先抱在手 中的我的那才幾個月大的心肝寶貝嬰兒，連同包裹嬰兒的襁 褓，一起猛摔在廚房料理檯上。

我瘋狂地放下一切飛奔過去、抱起猛烈大哭的女兒……那天 我哭得眼泡浮腫、全人崩潰……

一個月之後，公公來訪，說他快要準備回美國了，並表示到 時候要帶我們跟他一塊兒走。我一聽，又嚇得亂了方寸…… 從來還沒搭過飛機的我，竟然笨到以為懷了孕的女人是不能 搭飛機的，於是我自編自導自演；過 了不久，果然發現自己成功懷孕。丈 夫得知實情後大怒：「妳不想去美國， 我們就不要去嘛，幹嘛要懷孕？」 當時，丈夫不想要這孩子，婆家、 娘家每個人都不想要這孩子。丈夫甚 至答應我：拿掉這孩子，我們不用去 美國。而我，當年那個年輕愚蠢、患 有「婆家恐懼症」的我，竟真的就這 麼扼殺了腹中的生命。上帝啊，赦免 我！那天在醫院做完「人工流產」， 我再次陷入極度的崩潰……

當生命中的第一個母親節到來，當時我正為學生們安排社會 局所舉辦的母親節演講比賽之活動；忽然受感動也給自己報了 一個名，參加「家長組」比賽。在準備講稿過程中，上帝的靈 讓我清楚看見一個年輕母親天然的愛，以及她因著愛與私心而 經歷的痛苦。

我靠著上帝豐盛的恩典從支離破碎中再一次站立起來，講稿 中沒有絲毫的眼淚與痛苦。我只是微笑告訴大家：自從自己做 了母親，我才發現，原來母愛是天生的，沒什麼偉大可言…… 比賽完畢，其中一位裁判開我玩笑說：妳真不簡單啊，才當 了七個月的母親，就成了一名家長，而且還贏得了「家長組」 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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