繽紛世界:紅場上的那隻茶壺

2020年3月     

芳子

聆聽粵語

錄音者:鄺穎怡

聆聽國語

錄音者:Sufang

《切爾諾貝利(Chernobyl)》,是英美合拍的五集迷你連續劇,以紀實手法重現1986年震驚世界的蘇聯核電站事故。

小人物的命運

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以暴力革命領袖列寧命名。1986年4月26日凌晨1點23分,第4號核反應堆在自我供電系統測試中爆炸,1,200噸頂蓋飛向高空,堆芯完全曝露於大氣;超強輻射氣流蒸發熔解的輻射粒子,射入數千公尺雲層;輻射當量是投放日本的兩顆原子彈之和的100倍!
在巨大災禍面前,愛國是政客嘴裡的廣告詞,卻是升斗小民的墓誌銘。第一時間趕到的消防隊員全不知情,既沒防護意識也沒裝備。當晚兩人死亡,隨後28人喪生。他們被送到莫斯科輻射專科醫院時,醫生束手無策——內臟開始潰爛,甚至無法注射嗎啡,因為皮膚脫落、肌肉分離。活著,已是咒詛;死後,遺體裝入金屬棺材,用混凝土澆築在地下。
電視劇的逼真場景,讓每一個觀眾猶如身臨其境,目睹權勢者的猥瑣與無畏者的犧牲。 600名駕駛員在輻射值是致死量九倍的上空,空投5,000噸硼沙覆蓋堆芯的明火;三名工程技術員冒死下潛到放射性廢水中,打開封死的排水閘,避免了熔融物引發二次蒸汽爆炸、令整個歐洲成為荒地的悲劇;3,828名後備役軍人,在煉獄般的兩週半時間裡,於機器人都無法耐受的區域清理石墨;一萬名青年礦工,在事故現場地下挖出冷卻裝置空間,其中四分之一的人沒能活到40歲;10多萬後備役軍人與40多萬平民清除放射性塵埃,一半以上的人於20年間死去……20年後,官方記錄的事故死亡人數——59人。
倖存的空投行動指揮官,在紀錄片《搶救切爾諾貝利(Battle of Chernobyl)》裡說:你不知道自已還能再活多久,或是會死於何種疾病。你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會受何等影響,如果你能有孩子……1986年後的30年間,45萬患癌兒童降生。劇中主角勒加索夫(Valery Alexeyevich Legasov),於事故報告中預估,接下去10年將有四萬人死於癌症。
沒有政府是可被信賴的,而不受監督的政府絕對禍國殃民,甚而危害世界。

大人物的謊言

同一時間,官員正在進行謊言競賽。戈爾巴喬夫在美國Discover頻道節目中,面帶微笑地回憶:最早的消息都只說發生事故和火災,完全沒提爆炸。我問亞歷山卓夫院士(Anatoly Petrovich Alexandrov),他告訴我反應爐絕對安全,甚至可以裝置在紅場,就像擺個茶壺一樣。
電視劇如實地呈現了這隻紅場茶壺,如何造成了慘絕人寰的悲劇!輻射雲隨風吹到歐洲,引起瑞典人質詢,蘇聯才釋出十幾秒消息,民眾得知發生了核事故,但危險已經過去。官媒口徑一致:破壞遠遠沒有西方媒體描述的那樣嚴重;境外敵對勢力妄圖破壞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事業。
為了圓謊,即使輻射值高達正常值的數千倍,烏克蘭依然在首府基輔舉行了五一勞動節慶典。「理論上這對我們似乎很重要,可以藉此避免恐慌。但是如果早知道,空氣中有多高的輻射量……」戈爾巴喬夫沉思著說。
「天就要塌下來了,我們卻顯得若無其事。我在場親眼目睹,目睹死亡遊行。」攝影師伊戈科斯汀(Igor Kostin)回憶。烏克蘭第一書記偕同孫子參加了慶典,隨後自殺;所有當年相關畫面,都從烏克蘭國家檔案中消失。
切爾諾貝利反應爐釋出的最危險元素並非銫或鈽,而是謊言。正如索爾仁尼琴諷刺的那樣: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他們也知道他們在說謊/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我們也知道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但是他們依然在說謊。然而,每撒一個謊就欠真相一筆債,而這筆債遲早是要還的!
戈爾巴喬夫就在自傳中反省:「切爾諾貝利核事故可能是蘇聯解體的真正原因,其重要程度甚至超過我所開啟的改革事業。」僅僅五年後,蘇共就被「塔西佗陷阱(Tacitus Trap)」滅頂:公權力一旦失去公信力,人民自會離心離德!
口中沒有誠實,心裡就滿是邪惡,喉嚨便成為敞開的墳墓,這正是說謊言的嘴為耶和華所憎惡、吐出謊言的也必滅亡的道理。1991年12月25日,鐮錘之旗降下,列寧雕像撲地,希特勒沒能打敗的蘇維埃帝國,自己走到了盡頭!但願,這可使切爾諾貝利悲劇中的所有亡靈得安息,所有倖存者得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