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小憩:(生活隨筆) 拉鏈方程式

2019年8月    

芳子

聆聽粵語

錄音者:翠屏

聆聽國語

錄音者:Sufang

家姐,我大學同系同班的同姓同學,於畢業後的一次聚會,講了個親身經歷的笑話:
那天,她穿著連衣裙上街,突覺有目光追隨;循著感覺望去,那目光來自一個男人。家姐身材高挑,人又漂亮,被異性行注目禮是常有的事,只是當他們被發現時,會快如閃電地顧左右。這次不同,雖然遲疑,卻未躲閃。家姐大大地疑惑起來,眼光中投出質詢;那男人像是鼓了一下勇氣,支吾出三個字:你的腰……
看,也就算了,還品頭論足說什麼腰!想是家姐要動怒,那男人急中生智,一下子迸出了五個字:你的腰裂了!同時抬手一指。順著所指方向,她摸向自己——天啊,身側的長拉鏈忘記拉了……我們幾個聽的人,頓時前仰後合,笑得喘不過氣來。都幾十年了,這笑話還一直是我的開心果,不高興時就拎出來,過一遍記憶的篩,然後會忍俊不禁。
現在,又到了穿裙子的季節,看著飄來飄去的女人花,便想了起來。因是在公車上,只得忍住笑,但念頭盤桓不去,這才第一次花功夫深想:當時,那男人有多麼為難?不經意間看見了人家的隱私,說還是不說?看見的,絕對不會只有這一個人,但事不關已,不願陷自己於難堪的人,視而不見地過去了。這樣的人應該會是長命百歲的,沒有什麼設身處地、感同身受之類的道德枷鎖,莫說瓦上霜,就是門前雪又如何?反正不在我家門前!
在《聖經》中,耶穌也說過一個好鄰人的比喻。一個人被打劫且傷得半死,那些有頭有臉的祭司和利未人,就從這人身邊過,卻視若無睹——對他們而言,利益最大化才是人生要領!有個本不招人待見的外邦人,撒馬利亞人,卻將那重傷者包裹了,又送到旅店裡,且留下錢財供支用——除了損失時間精力財物,他沒得到任何可見的好處!這大約便是行惡易、行善難的緣故,但主稱許這撒馬利亞人是好鄰舍。
回到家姐的故事。那男人決計不讓陌生的「她」,一直這麼不自知地「腰裂」下去。就他而言,因為性別而被對方誤會,幾乎是百分之百的;甚至,大呼小叫地令自己擔上莫須有的污名,也是有可能的。風險評估之後,依然不改初衷,即便損己,也願利人,難得!這樣的人很可能一生都不能得安逸,因為任何良善的行動,都要伴隨著付上自己的代價,就像那好撒馬利亞人。
況且,緊接著還有第二重「難關」:怎麼說?這也很費思量。既要指出問題所在,又要避免雙方尷尬。那好心人掂量了半天,還是閙出了「腰裂」的笑話。對情商幾乎等於零,恨不得所有問題都用一元一次方程式解決的我來說,恐怕連這等李代桃僵的招兒也是想不出的。於是,我的思路又轉到了拉鏈上。不是只有連衣裙才有拉鏈,所以生活裡忘記拉鏈或繫錯釦的事情層出不窮。既是忘記,必難自察,除非照鏡子;或像家姐那般,遇上捨得一身剮的人。
人,都自視甚高,「寡人」焉能有疾?故本能最擅長拒絕認錯、諉過於人,進而遷怒於人。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韓非在其《喻老》篇中所舉的《扁鵲見蔡桓公》了,結果是病入膏肓。這,自是讓人止於欲行善,而怯於真踐行的原因之一。故當有人不為自己的緣故而能直言不諱,無論中聽與否,亦不論虛實好歹,首要的是懷有感謝之心——這樣的人,即使得罪了我們,也是提醒人自察自省的好鄰舍!
上月出報時,同事自言自語:這版只兩篇文章,還都是XX的……我的本能「辨識」出,這話有意味!當即回應:那又怎樣?專題也是我寫的,還兩版呢!話音未落,心先一沉:人家說的有錯嗎?沒錯!那憑什麼猜度用心而不關注事實?「寡人」確是有疾!於是,我互調了版面,兩版各有三篇,長短參差;從內容到觀感,都協調舒服了許多。下午茶,是兩個「波士頓派」——致謝禮。
單位到了。好感謝這段車程,讓我不僅想出了拉鏈方程式的解,還得了全新的「視界觀」。深願未來的日子,一如《羅馬書》十二章所教導的那般生活:「不要效法這個世界,只要心意更新而變化,叫你們察驗何為上帝的善良、純全、可喜悅的旨意。我憑所賜我的恩對你們各人說:不要看自己過於所當看的;要照上帝所分給各人信心的大小,看得合乎中道。」(2-3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