繽紛世界:(影視劇場) 古月照今塵

2019年5月
朔方

聆聽粵語

錄音者:徐少彤

聆聽國語

錄音者:素芳

陸劇《天衣無縫(Spy Hunter)》,呈現的是國共風譎雲詭的殊死諜戰,其英文片名很是貼切——獵諜。待懸疑水落石出之時,兩個分屬不同陣營、卻同樣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形象,資歷群和貴翼,揮之不去。
資歷群身分神秘,既是代號「沙漏」的中共特工,又是代號「影子」的中統特工。論氣質風度、身形樣貌,他都更勝貴翼一籌。即便血雨腥風,依然可以享受浪漫;就算生死攸關,也能柳暗花明。這樣一個骨子裡天高雲淡、超然飄逸的人,絕非無事信誓旦旦、事來屁滾尿流的猥瑣之徒,又緣何曾是共產黨,卻旋被捕即倒戈?
「當一個人想要成功,滿足慾望,就必須放棄理想……」原來,他只是在危險嚴酷的叢林狩獵中重新選擇了一次,「走一條看得清希望的道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其實是一場自我博弈——獵場上,有獵人、有獵物,「身邊的人出賣你,是分分秒秒的事」;而他投身其中,只為俯仰不由人,所以奉「勝利永遠屬於無情者」為鐵律。為此,他付出了最大的成本:「不是超越生死,而是超越人性」。
只是,如此足智多謀又狠辣冷酷的人,使多人成為獵物,包括所愛卻又親手暗殺的妻子,以免其信仰讓他功虧一簣,但自己卻終成貴翼的獵物。當他無奈又沮喪地面向自己的生命終點時,我把最多的悲憫給了他。當一個人在生死邊緣徘徊而無助的時候,當這個人看不到任何一絲生命曙光的時候,無論有多麼過人的才智心機,還不是一葉無處拋錨的浮萍?沒有信仰支撐,再怎麼貌狀風雅,也不過是徒有附庸的軀殼,甚至連「生」的希望也無法塗亮心死的陰影!
相形之下,貴翼卻好理解得多。他同樣具有雙重身分,既是貴為「軍門」的國軍軍械司副司長,又是以「冰蠶」為代號的中共臥底。雖是一枚閒棋冷子,彷彿冰蠶,在蟄伏中忍受無盡的等待,卻一刻也未喪志,最終迎來化冰破壁、奮翼高飛的時刻。他比「影子」棋高一招的優勢不在於膽識,而在於信仰產生的慮遠行堅,使他實意可法騰蛇,散勢可傚鷙鳥,終將對手逼入萬念俱灰的萬劫不復之地。
貴翼其名,取自「鳥貴有翼,人貴有志」,即懷抱振鱗奮翼的高飛之志——為國守土,疆場翼翼;為民勤勉,小心翼翼,主題曲中那句「心中的翅膀在行飛,何懼被閃電粉碎」,應該就是嘉許他身處黑暗心向光明的志向。我所能寄予他的,卻只有無限的悲涼:他為之奮不顧身的信仰,真和黎明殊途同歸了嗎?
這樣想著的時候,幾句熟悉的歌詞躍然紙上:一部春秋史,千年孤臣淚,成敗難長久,興亡在轉瞬間/文章寫不盡,幽幽滄桑史,悲歡歲月盡無情,只剩古月照今塵……在中國半個多世紀的當代史中,無數用鮮血實踐信仰的勇士,在像貴翼一樣實現了政治理想之後,又充當了怎樣的角色?仍然堅信自己就是光的顏色、生死皆有光輝?還是進入新一輪「想解脫卻要用力不出聲地高歌」的歲月?
明清之際,身歷家國之變的顧炎武,曾在《日知錄》中說,易姓改號,謂之亡國。即「國」乃政權。風吹雨打五千年,何曾有一家一姓或一黨一派的王朝永固?故「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即保衛政權是在位掌權與既得利益者專務。「天下」則不然,乃民族文化與社會正義,「仁義充塞,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中華民族雖像黃河長江的水不斷,但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悲嘆,何日無之?是故保天下才是「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即「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雖然有心之人偷天換日,將「天下」改為「國家」,令人心生錯覺,以為只要改朝換代就會有一個清平世界,但歷史卻實實在在地告訴我們:儘管人事已非,可人們見識到的絕非什麼「特殊材料」,而是一樣虧缺了造物主之榮耀的罪人!在這一點上,「影子」的臨終私語,既像自白,又像預言:黑色池塘的水,原本也是清澈見底的,慢慢地有了魚和鳥,枯枝和敗葉,黑色的雨水,黃色的泥漿,才變成死氣沉沉的泥沼……
改朝換代易,改變人心難,世道才重蹈死循環的覆轍,所以放下「再造一個輝煌的漢疆和唐土」的嚮往吧,那不過是絕望中的幻象,漢唐從來也不曾是人間樂土;只有基督,才是救世之主:「除祂以外,別無拯救;因為在天下人間,沒有賜下別的名,我們可以靠著得救。」(《聖經‧使徒行傳》四章12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