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
文／陳正華

父親過世後沒多久，我就得了嚴重氣管炎；由於 喉嚨發不出聲，母親也怕我傳染她，這一陣就一直 沒怎麼上她老人家那兒。再說，二哥打從父親剛住 院，就從台灣飛過來陪媽媽，一直沒走；有二哥陪 媽，當然我無須懸念著她。但問題是二哥早晚要回 去的，到時候媽媽行嗎？雖然家裡有看護，但心理 上，媽媽能適應嗎？

爸媽家在南灣，我和丈夫住在東灣。我一直盼望 神（上帝）預備一個服事工場，好讓我可以就近照 顧父母。這問題一直縈繞我心，不過父親過世後， 媽媽那廂好像一 點問題都沒有。 媽媽說，唯一讓 她受不了的是電 視機壞了。媽說 晚飯後雖然看護 走了，但她只要 有電視可看，幾 個鐘頭一下子就 會過去；反正第 二天一大早，看 護就又過來啦。 媽媽每天的節 目排得滿滿：星 期一和看護一同去買菜；星期二在家吊嗓子；星期 三去票房唱戲；星期四練毛筆字；星期五再去老人 中心。還有，她每天都得在廚房盯著佣人，教她怎 麼做飯、燒菜……忙了一整天，到晚上她喜歡一個 人清閒。瞧媽媽說得那麼輕鬆，我的心卻還是緊緊 地揪著。

電視機問題好辦！雖然二哥說修理一下就行，不 必買新的；但我丈夫嫌那老舊電視笨重過時，不值 得修理，寧可買新的。

於是七夕那一天，我倆放棄牛郎織女的約會，跑 到Costco 去，研究比較了半天之後，兩人合力搬 了一台LED 平面電視機去媽媽家。

媽一見女婿進門，就說救星來了！裝裝、弄弄、 調調、搞搞……畫面出來了，所有頻道也都出來了。 媽媽開心得不得了！而我還是不放心。

二哥回台灣了。我趁自己的休息日，一大早把丈 夫送到他辦公室之後，就過來看媽。

媽看見我，高興地對看護說：「我女兒來了，太 棒了！」接著她起身去冰櫃拿冷凍餃子，一面說： 「我女兒最愛吃餃子，我來煮餃子給她吃！」

什麼？ 95 歲的老媽媽親自煮餃子給女兒吃？拜 託，有沒有搞錯！

（聽我在後面喀擦喀擦地給她照相，她說，別照 了、別照了，我頭髮都沒梳呢！）

陪媽媽吃中飯、睡午覺、聊天，時間過得真快。 今天一天很開心，但等媽媽吃過晚飯之後，看護 走了，我也得去接老公下班，我那剛失去丈夫的老 媽不是又掛單了嗎？ 正愁著，媽媽又問： 「華兒， 問妳好幾遍 了，今晚要不要留下來 吃飯？晚上吃饅頭、稀 飯、煎土豆餅、炒空心 菜……」

其實整個下午， 梨 子、西瓜、橘子的，媽 媽不住地餵我，此刻肚 子還撐著呢。但是不吃 麼， 又怕她老人家失 望，吃了麼，待會兒接 老公回家，不是又得他 自己一人吃晚飯嗎？ 而我心中此刻真正記掛、真正頭疼的是，如今爸 爸回天家了，二哥回台灣了，待會兒女兒也要走了， 媽媽能行嗎？

忽然我靈機一動：「媽，好不好我去接您女婿過 來，請他吃饅頭、煎餅……」

好啊，媽媽說。接著媽媽沉思片刻，又轉身進了 廚房。一會兒，她叫我過去。

「妳瞧，華兒！」媽指著餐桌上的兩小碟滷牛腱、 鹹鴨蛋、香椿芽，笑咪咪地說：「我會變出菜來 呢！」媽媽好高興，我也好高興。

晚飯後，再陪她看看電視，然後送她上床，然後 丈夫和我再一塊兒回家……

其實，就算是我上班那幾天，照樣可以來陪媽 ──搭加州線火車(Cal-Train) 從舊金山搭到南灣！ 對啊，我可以每天晚上送媽媽上了床，再回東灣的 家啊！

哈哈，太棒了……終於，我的心事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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