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
◇姚錦燊

老子《道德經》28章說：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白話 ………………………
雖然知道雄強的好處，卻守住雌柔的地位，甘做天下人的山澗低處。如果甘做天下人的山澗低處，恆久之德不失去，就可回復嬰兒的純真自然。
雖然知道光亮的好處，卻守住玄黑的位置，甘做天下人的卑微用具。如果甘做為天下人的卑微用具，恆久之德不偏差，就可回到沒有盡頭之生命始源。
雖然知道榮耀的好處，卻守住卑下的身分，甘做天下人的虛谷。如果甘做天下人的虛谷，恆久之德充滿全備，就可回復原始素材的境界。
原始素材分散而成為具體的器物。領導者使用這個原則，就能建立起系統的管理。所以最完美的管理，是不會造成割裂的。

解說 ………………………
「知其雄⋯⋯為天下谷」，這段話在《莊子·天下》又再引用，實乃道家思想名句，說要反回生命之本源。生命本源是什麼？這裡舉出三個例子：嬰兒、無極、樸。
「嬰兒」表現出人性最自然的狀態：無欲。無欲不是說，嬰兒沒有吃、睡、被愛等生理需求，而是指這些自然慾望，不像在成人世界，運用機心智巧，去獲得比別人更好、更多的東西，變成私心與慾心。
「無極」在老子只說了一次。連莊子也沒有用過這詞，卻在《逍遙遊》有一句話：「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形容高飛鵬鳥，看不見蒼茫宇宙的盡頭。此話可借用來，對無極作個不帶神祕色彩的詮釋，即指萬物之本源處——我們是有限的（finite），這本源卻是無限的（infinite）。無限境界太遙遠，無法探索，所以我們什麼也不能知道、什麼也不能得到，正如「無」及「常無」。
「樸」是未經加工之原本，純天然物。比喻心性純樸、「少私寡欲」，見19章。
本篇主題是反回本源。論證仍如一貫：運用正與反、雄與雌、白與黑、榮與辱等對比，指出要守住柔弱、安靜、卑下，以達到「常德」，即反回本源。
有關本源，下文又談及世界之現象與本源的關係：「樸（本源）散而為器⋯⋯大制不割。」本源即道，完整而為一。萬物萬殊，但都是由一個本源衍生出來的。所以我們生活在紛殊之中，必須把持本源。怎樣把持呢？就是要回復到嬰兒、無極、樸的心靈。

思考 ……………………
在上帝面前，本源是個怎樣的境界？上帝創造人類，本屬這境界。看《創世記》2-3章：「各樣的樹⋯⋯悅人的眼目⋯⋯果子好作食物⋯⋯上帝把那人安置在伊甸園⋯⋯修理看守⋯⋯吩咐他說：『園中⋯⋯果子，你可以隨意吃⋯⋯』上帝使他沉睡⋯⋯造成一個女人⋯⋯當時夫妻二人，赤身露體，並不羞恥。」人類有飲食、睡覺、工作、夫婦、家庭的生活，卻是生活在上帝面前，無愧無咎，「少私寡欲」。
魔鬼卻引誘人類犯罪：「你們吃（不聽從上帝）的日子⋯⋯便如上帝能知道善惡！」能知善惡、如同上帝？——這就是運用機心、僭越本位！想要自己扮演上帝的角色，操控自己、別人、世界、一切。於是就失去如「嬰」、如「樸」之純一，也斷絕了與「無極」源頭之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