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倫樂: (吾家八寶飯) 碰釘子的兒子

2017年3月
文◇李道宏 圖◇Ines Lee

一大早,我和大兒子就在輪胎行等待著。我們面對面坐著,默不作聲,彼此都避開對方眼神。

「這一定是昨天下午你開車經過那段正在維修的馬路,壓到了釘子。」我刻意壓制自己,盡力不流露責備的語氣。年輕人一早被叫醒,滿臉睡意,也有一絲不耐神情。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他嘀咕著。

「怎麼不是大事呢?如果發生在高速公路上,輪子被刺穿,汽車一定會失控甚至翻車,那是非常危險的!還好,今天早上我注意到後輪胎沒有氣。盼望他們可以修補,不然要換新輪胎那就很貴了。」我糾正他。不過,話一說完,就馬上後悔提到了金錢。

「好啦,對不起!以後我會更小心。」他的口氣溫和了許多。

「這也不能怪你,任何人開車都沒辦法看見路上的釘子,這實在是無法避免的!」我聳聳肩安慰他。

能和大兒子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對話,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一、兩年前,我們是不可能這樣溫和對話的,尤其當我要求他改進時,父子間的氣氛更是緊張。

「你的工作找得怎麼樣了?」我趁機問他。

大兒子畢業後,回到家等待工作,他許多同學已經都在上班了。他在家裡寄履歷、電話問談、面試、等待,這過程對一個年輕人來說必定有許多苦澀。身為家長,我們也不敢多問,免得增添他壓力。

「為什麼他不問我的意見?我應該主動給他一些忠告嗎?」我問妻子,她搖搖頭。親子關係不好時,家長就失去了影響力。

「我們就多為他禱告。」妻子很有智慧地回答。

「你看!」我指著輪胎店櫃檯上一個透明塑膠罐子,裡面盛著大大小小螺絲、釘子、小刀以及各色各樣尖銳的東西。罐子貼著紙條——「這些東西都來自顧客需要修補的輪胎,是爆胎的禍首。」

兒子走到櫃檯,伸手玩弄其中一個小釘子。

「這麼一點點的小東西……爸,你看,竟能戳穿那麼厚的輪胎。」高我一個頭的他拿著小小釘子,站在櫃檯那裡若有所思,似乎得了啟發。

「是的,這麼一個小小短短、不起眼的小螺絲也能戳破有鋼絲的輪胎,造成車主重大損失。每次我來這家修理店,都再一次提醒我,人生也是如此,小小的事情,例如人家一句無心的話,也能像釘子叫人洩氣。」我把握機會教育,但兒子沒有任何回應,也不知他究竟是否聽進去了。

其實我想說的是:「人生碰釘子,不得志,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你要思考如何改進……」卻忍住沒說出口。

「我們會繼續為你禱告!不要放棄禱告祈求主帶領。」我這個做牧師的爸爸如此說。

「爸,我準備去申請一家公司,雖然薪水不很高,但我覺得可以把它視為跳板。你認為如何?」兒子忽然冒出一句。

「只要在那裡能夠學習便好,以後一定有用得著的地方。」

這實在很難得,兒子態度溫和地請教他的老爸,父子倆真是許久許久沒有如此的交流。

「是兒子成熟了嗎?」我忖想著。

過去幾年我們父子關係改進不少,我自己也學會要給他空間,不要將我的期望硬套在他身上,更重要的是學習多聽、少說、少批評。

「你媽媽認為如何?」我問。

妻子過去不斷在我們中間做和事佬、傳話者,常常提醒我應該主動接觸兒子,學習欣賞他,不要只是指出孩子需要改進的地方。

「你試試欣賞他的長處,多讚美他!」妻子一再提醒我要換個角度。

「你們的車子修好了!還好,你們早發現,沒有造成傷害,補好以後就沒問題了。」維修員搖擺著車匙笑著說。

「修補輪胎是免費的?」我問。

「是的!這是我們的售後服務!」

「看來,你爸爸比你還高興。」他幽默地對我兒子說。

「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羅馬書》八章28節)兒子又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