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
文／曹綺雯

在《阡陌文藝雙月刊》第六期，讀到羅菁的《中國人有懺悔意識嗎》一文，剖析中國當代文革小說，讀後感慨良多。

懺悔，不單是承認錯誤或罪過，並需為此深感懊悔、歉疚，祈求得到寬恕。所以，懺悔不單面向自己，也面向別人，更面向上帝。

文中選了高行健的《一個人的聖經》和梁曉聲的《一個紅衛兵的自白》作論析。結論是：「兩者都揭露了傷口，前者不斷喊痛，後者則思苦憶甜……兩書固然沒有向上帝懺悔，就連橫向對人，對社會的懺悔也沒有；原諒自己的理由倒是很多。」文中更引述了文學評論者許子東的說法，他以文革為題的五十篇小說作研究，結果發現：不管男女主人公對在文革期間造成的錯誤，作出如何深切的反省，始終拒絶懺悔。

不錯，人總可以找十萬個理由，為自己的錯誤行為辯解。即使有錯，盡是人家的錯、時勢的錯、過份正義的錯、過份浪漫的錯、基因的錯！總的來說，不是自己本身的錯，一切都身不由己！我想到，日本一直不肯為侵華事件認錯，其根本思想也在此。對日本人而言，效忠天皇有錯嗎？愛國何罪？況且，假如不是你羸弱不振，人家怎會「進入」你的國家？這世界根本沒有所謂誰侵略誰，就只怪你沒有自保自衛的能力。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大自然的真理。推動「大東亞共榮圈」，更可稱許為具雄才偉略，何錯之有？那麼，日本人怎會認錯，更遑論懺悔了！

誰會問，即使是時勢使然，何以會不辨是非，不分善惡，作出錯誤的抉擇呢？這就要直指人的本性良知來詰問。從宗教的角度來說，它觸及「原罪」的問題。那就不由得我們不懺悔了！羅菁在文末謂：「且看尼采所屬的德國，國民在後納粹時代，對其戰爭鉅細的罪行，雖經掙扎與否認的過程，但懺悔的主調最終落實為國家反法西斯憲法，他們在新世紀也得以浴火重生，在國際舞台上站立為人，誰說懺悔不重要呢？」

看到最後一句：誰說懺悔不重要呢──不知怎的，我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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