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
文／李碧如

早前往柬埔寨旅遊，當然是慕吳哥窟之名而去。吳哥寺巨大精細的浮雕，著名的「高棉的微笑」確叫人驚歎，但給我留下最深印象，令我反覆思考的，反而是臭名遠播的波布罪惡陳列館（S-21集中營）。

旅遊之前，對離香港不過兩、三小時航程的柬埔寨毫無認識，雖然也曾偶然從新聞中聽過赤柬之名，大約知道他們殘暴，但並無所覺，真要去到那兒，聽那兒的人親口講述那段慘痛的歷史，才真切地感受到他們的痛。

導遊是華裔柬埔寨人，他說自己是孤兒，少年時代也曾被召任軍人，拿過槍、打過仗。有團友以嬉笑口吻問：「那你有沒有殺過人呀？」導遊臉色一沉，靜默了片刻，才再開口說：「永遠不要問軍人有沒有殺人，在戰場上，生死存亡間，軍人只能服從上級的指令。」他沒有直接回答團友問題，但他沉痛的語調，說明了軍人的無奈與戰爭的無情，而這戰爭還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內戰，本應是太平盛世，卻掀起人為的殘酷戰事，是高棉人永不磨滅的傷痛。我想起了國共內戰。

在S-21集中營，我們看到由中學校舍改成的人間地獄，課室都變成了審犯的刑場：一張鐵床、一條鎖鏈、一個鐵箱，構成一幕幕嚴刑迫供場面。牆上張貼的每張相片，都是死在酷刑下的受害人，他們當中有官員、學者、教師、醫生、僧侶……二萬人就在這裡被迫承認本不屬於他們的罪，還要在嚴刑下供出無辜者的名字，使受害者如滾球般越來越多。據統計，在波布統治的三年零八個月二十天內，殘殺了超過一百萬人，是柬埔寨的四分之一人口。

動物，只會在饑餓時獵殺其他動物，但人類，會以追求理想之名去殘殺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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