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
文／李碧如

當我們以為李安的「臥虎藏龍」已經把飛簷走壁的武俠電影拍到極致的時候，王家?的「一代宗師」以慢鏡把武打場面拍出詩一般的意境，到候孝賢的「刺客聶隱娘」則把武俠電影提昇到另一境界──沒有連場激戰，沒有吊威也的輕功，甚至沒有多少濺血死人的畫面，卻拍出一種俠氣。

未看電影之前，其實有點擔心，不少影評都說頗為「悶藝」， 又說不看文字介紹，可能對人物關係模糊不清，抱著「慷慨就義」，必要時在戲院睡一場的心態購票，幸好，相當不俗。

侯孝賢拍「刺客聶隱娘」的最大野心，就是以最少的對白，最多的影像來說故事，而且故意一反武俠電影的傳統。主角雖然武功高強，卻不隨便出手，要打也是點到即止； 更重要的是，這位刺客不想殺人，或說，不肯隨便殺人。那麼，不殺人的刺客，可以做什麼呢？

我以為，與其說這是一齣武俠電影，不如說，導演只想借此片拍出唐朝的氛圍；用電影來說一個唐代的傳奇小說。從這個角度看，他成功了。看電影時，覺得唐朝人該就是那樣生活，唐代傳奇小說該就是那樣簡約，沒有廢話。

電影中人很少說話，但說的話句句有用。譬如開始時，隱娘不殺有可愛小兒的大僚，道姑說「先斷其所愛，然後殺之」，便顯出隱娘重情，基本上不能當個稱職的刺客。到結尾時，隱娘不肯殺表兄田季安，道姑說「汝劍術已成，唯不能斬絕人倫之親」，導演要觀眾思考：究竟當個天下無敵的寂寞刺客好，還是做個有人情、有人性的尋常百姓好？

跟傳統武俠電影不同，候導要創造的，是一種充滿人文氣息的武俠電影新境界──用心，就看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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