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
文／李道宏　
圖／Ines Lee

「先生，請進來！」護士向正在候診的一位先生說。「快輪到我們了吧？」身旁年邁的母親問，我們同時抬頭瞧著牆上的時鐘。我們踏進這小小的候診室已經半個小時了。「你能幫我填寫這些問卷嗎？醫生要求列出所有服用的藥物，連份量都要寫出來。」母親把兩份問卷遞給我。她以往都是自己填寫這些表格，但這次卻是要我做，這意味著她老人家的自信心已經驟減，又或這是老化的另一個新指標。自從父母年過80，他們的應變能力和駕駛技術已大不如前，她前一次撞壞車子之後，我做了「狠心」的決定──停止汽車保險！這就是不讓他們再開車了。以後的日子，我就成為他們外出看朋友、去銀行、去超巿及看醫生等等的專屬司機。這是許多家有年邁雙親，尤其是老人家需要常去看病者的經驗。「你不知道，每週好幾次送老人家去洗腎的疲累，一去就是半天，而且還要注意傷口、體重、飲食等每項身體的細節。」一位朋友「訴苦」，她母親已經洗腎好幾年了。「我也曾照顧中風的公公，天天陪他去復健，這是我當初結婚時從沒想到的。換嬰兒尿片算是『可愛』，但是當老人失禁換尿布時，那真是無奈……」另一位朋友說到這裡時的表情，至今我仍歷歷在目。

的確，照顧老人家，陪他們進出診所醫院，許多時候都成為女兒、妻子們的責任，再加上處理家事、養育子女，還有上班的重擔，真不是三言兩語能道盡當中的辛勞。「輪到你啦，老太太。」一位護士對著獨坐角落的老太太說，又走過去協助她以助行器走進診室。「像她那樣，自己是怎麼來看醫生的？下一個應該是我們了吧？」母親焦急地問我。我們再一次瞪著時鐘，又已經過了半小時。

「你還好吧？」我問和我們一起來、坐在我對面的老父親。年多前，他還會在候診時翻閱雜誌或是看電視，但近來他似乎也有明顯的退步，失去閱讀的興趣，也無法專心欣賞電視節目。看著他坐在椅子上發呆無聊的面孔，我們絲毫幫不上忙。「我們什麼時候回家？」他有點困惑地大聲問，立即吸引了另外幾位候診病人的注意。其中一位老太太對我微笑，似乎要告訴我，她完全能體會失去記憶的老人的問題。「等檢查完畢，我們就去吃午餐，好嗎？」我對他說，一邊把手指垂直放在唇上，就像哄孩子一樣的哄著父親說話不要太大聲。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起，是住在外地的小兒子。「兒子，我不能大聲，我正陪你祖父、祖母在醫院。」我壓低聲音，走出候診室。

「怎麼了？沒有大事吧？」他問。

「沒什麼！你有什麼事？」兒子找我，一定是遇上了「難題」。

「我廚房的水槽堵塞了，水也滲到下面。」電話上，他急速地說著。

「慢慢來，你慢慢說……」我先安撫他。雖然四個孩子都已離家在外生活，但他們打來的每一通電話都可能是「緊急求救」。因著父母的年老退化，許多「空巢族」變成上一代的照顧者，甚至同時照顧上、下兩代的「夾心族」。「你先停止使用水槽，把滲出的水……」我正指示小兒子該怎麼做的時候，忽然玻璃門被推開，老父親探出頭來一臉焦急地問：「洗手間在哪裡？我要去！」看來，我現在正是標準的「夾心族」。《聖經》也有教導：「人若不看顧親屬，就是背了真道，比不信的人還不好，不看顧自己家裡的人，更是如此。」（《提摩太前書》五章8節）看來這「夾心」乃是義不容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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