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精華: 朱蓮的遺願

2014年9月
文/洪丕柱

牧師一直守在朱蓮身旁,她很清醒,向牧師 交代遺願和後事的安排,比如追思禮拜用粵 語和英語進行,也指定了幾首詩歌,再有,女 兒在她的追思禮拜上受洗……之後,她安然 離開。

朱蓮印象 朱蓮是在我們教會受洗的,平時話不多,同姊妹們較多交 往。

我雖認得她,卻叫不出她的名字。朱蓮這個名字,也是她 生病住院後我才知道的,平時我和其他不熟悉她的弟兄, 都稱她為穿奇裝異服的「cap lady」。因為她有一個特點, 每次來作禮拜都會戴一頂頗別緻的帽子,帽子大多高、寬和 深,且幾乎每次都是不同款式。我猜想她家裡的帽子,恐怕 同英國女王的帽子數量相近。

另外,她的衣服也很與眾不同,不算時髦,也不算過時, 有點怪怪的。常是這裡紮條帶子,那裡披塊坎肩,聽說好多 都是她自己設計或改製的,因為她頗有裁剪的技巧。我私下 覺得,這位看上去柔弱的老太,倒有挑戰傳統的勇氣,絕不 像普通的華人老太。

幾星期前,禮拜後的「家事分享」中,牧師告訴會眾朱蓮 住院了,醫生說她患了晚期惡性淋巴癌,最多只有一個月了。 她的兒女、婿媳、孫兒孫女都在新加坡生活,應該馬上讓她 的家人從新加坡回來。牧師沒有將病情告訴她本人,而她自 我感覺還不錯,覺得住幾天醫院就可以了。牧師講完後,全 體會眾一起為朱蓮禱告。我問鄰座哪位是朱蓮,鄰座說,就 是那「cap lady」。

憶起往事

追思禮拜在進行著,我試圖回憶一些同朱蓮有關的往事。 十多年前,朱蓮的侄子西蒙帶她來教會。西蒙怕她一人獨 居會感到寂寞,就帶她來教會,既可以認識主,也能交些朋 友。此後,除了假期回新加坡看子女親友,朱蓮每星期都跟 西蒙來教會。

有一段時間,牧師叫我組織新唱詩班,讓更多人用唱詩侍 奉主。於是,我讓所有有興趣的會眾每星期二晚來練詩歌。 朱蓮也來了,她說她很愛唱歌。可是我發現她的發聲方法 很奇怪,唱歌時聲音怪怪的,同其他人的聲音不太和諧。還 有,她講粵語、英文還不錯,但國語很糟,叫人聽不太懂。就 這樣,我還沒記住朱蓮的名字,她就不來了。現在想來很對 不起她,應該是我的話打擊了她唱詩的積極性。

她多年如一日地來教會,卻很久以後才受洗,原來她曾有 顧慮,怕她國語不好,難以溝通,一直想到其他教會去。可 是,她卻捨不得離開,因為大家對她太好了。我聽了這話心 裡有點內疚,同時也明白她為何希望用粵語和英語開追思禮 拜,一定是她希望在去見主面的路上,能聽得懂我們對她的 祝福。

痴迷粵劇

投影放著朱蓮生前的照片。我發現她有很多穿 戲服的照片,其中有演出照。原來她平時穿的衣 服,是戲服的「簡化版」。我還看到有些照片中,她頭戴戲 劇裡的珠寶頭飾,想來她出門戴寬大的帽子,是為了遮住頭 飾!此刻,錄音裡也放出朱蓮唱粵曲的聲音,她是如此地迷 戀粵劇!

牧師介紹說,小時候母親不讓朱蓮唱粵曲,怕影響她學 習,她就順著窗口的水管爬下樓,偷偷溜出去學唱呢!母親 的反對使她沒能成為粵劇演員,可是粵曲卻成了她終生的業 餘愛好,參加業餘的粵劇團體,經常排練演出。

教會臨時組織的粵曲小組(得知朱蓮病重自發組織的), 唱著粵曲讚美詩為朱蓮送行。因為西蒙從朱蓮家找到了她 填詞的一些粵曲讚美詩,朱蓮曾試著將她喜愛的詩歌歌詞 填進粵曲裡,本想在聖誕晚會為大家演唱,可是來不及了! 牧師接著宣佈,朱蓮在遺願中為教會奉獻三千澳元,用於 組織本堂的粵曲詩班,購買粵曲資料和C D,讓喜愛粵曲的教 友們學唱粵曲,並以此敬拜主。聽到這裡,我流淚了。想不到 這位說話不多的老太如此愛主!我想,今年聖誕晚會上,我 們可以聽到粵曲詩班演唱朱蓮來不及為大家演唱的粵曲詩 歌了。

女兒索菲在洗禮時留著淚說:「媽媽,您等著我吧,我會 到天國來看您的!」朱蓮一定聽到了,她可以安心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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