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 潘老師的奮鬥歷程

2017年12月
洪丕柱

前幾天,在花園城(Garden City)購物中心碰到多年未見的潘老師。好在她先叫我,否則我們也許會擦肩而過,因為她的頭髮幾乎全白了,我沒有認出她來。她說我沒有什麼變化,所以一下子就認出了我。其實我的頭髮已經既白又稀疏了,虧她還能認得出我。

語言學院

潘老師剛退休,閒著沒事,所以來這裡隨便逛逛。她請我喝咖啡,我高興地接受了。我們坐下來,大家寒暄幾句後,她還是那句話,永遠記得並感謝我對她的幫助。其實我並沒有給予她什麼特別的幫助,不過那時我覺得她是一名與眾不同的學生,非常願意支持她而已。
當時,我在布市市區一間英語語言學院作兼職教師和學生顧問,有300多名海外學生,大部分來自中國。學生顧問的工作,是幫助初來澳洲的中國學生解決一些困難,當然也會去教室檢查他們的學習情況,並記錄他們的出席率。因為大部分學生的英語很糟,有困難時無法用英文來求助,所以院長詹姆士讓我擔任「顧問」的工作,以便能用中文幫助他們解決困難。
那時的中國留學生,基本上都是背著重債出來的,同現在家境富裕的留學生完全不同,而且有不少學生已經三、四十歲,被稱為「洋插隊」。他們想在富裕的澳洲打工還債,並尋找機會留下來,包括突然消失、打黑工等等。這些所謂的留學生大多並不努力學習,缺席率很高。他們暗地裡叫我「學生看守」,好像是看管他們的,可以想象他們並不信任我,雖然我非常同情他們,並努力幫他們解決很多問題,包括在市中心的餐館、旅社、店舖幫他們找到工作。

努力學習

但是這位姓潘的留學生,幾乎每天都準時來上課,而且學習非常認真。慢慢地我了解到,她原是中國常熟市的一名中學數學教師,所以我改稱她為潘老師。
她原來在省重點中學念高中,是名高材生,某些原因使她錯失高考機會。後來,大多數學校出現教師緊缺的狀況,以前的老師知道她數學成績很好,就介紹她去一所中學任數學老師,她的教學很快得到了學校的認可。80年代後期,學校開始評教師職稱,儘管教學出色,因為沒有大學學歷,她在評職稱時受到影響。年近40的她,決心出國攻讀大學學位。母親和丈夫老李支持她,為她付了語言學院的首期學費,她便來到了澳洲,但以後大學的學費都要靠她自己打工解決。
聽了她的自我介紹,我非常同情她,在女王街的一家西餐館為她找到了一份廚房的晚間兼職工。雖然往往打工到半夜,她仍然堅持學習。語言學院畢業後,她進了格里菲大學教育學院,正好我在那裡讀自己第二個碩士學位,我們成了同學。
我那時在附近的一間洋人教堂敬拜,就將還不是基督徒的她帶去那裡。在那裡,潘老師認識了一位洋人老太太,介紹她在業餘時間和週末去一間老人院的廚房做兼職工作。她便有了份比較穩定的收入。
為了能安靜地學習,她租了一間廉價的單人小公寓。有一次她請我去她住處坐坐,我驚奇地看到她在房間四面的墻上貼滿了英語數學術語的條子。她說這樣她可以隨時看到並記住這些單詞。她努力學習的精神感動了我。

受洗歸主

我畢業後找到了全職工作,好多年我沒有見到潘老師。幾年後當我在Sunnybank附近的街上遇見她時,她已經成了Sunnybank州立中學的高中數學老師。她說為了練習口語,以便在教室裡流利地講課,她曾搬去一名基督徒的家住,那位基督徒老太太退休前是英語教師,免費教她學術英語口語。老太太還教她讀英語《聖經》。在老太太的影響下,她已受洗歸主。
我為她感到高興,並順便問起她的丈夫和家人。不料這觸動了她的隱痛。她流著淚,說老李在十幾年前就得肝癌去世了。那時她快畢業,為了不影響她的學習,老李一直沒有告訴她自己患病的消息,直到她以前要好的同事寫信告訴她。她趕回去,老李已經奄奄一息。唯一使她安慰的是,她去訪問了當地教會的牧師,他們在老李的病床邊為他講《聖經》。在老李離開時,他已信主受洗。
喝咖啡時,潘老師告訴我,既已退休,她打算在教會服事,如果碰到像她那樣的中國留學生,她會接待他們到家裡住宿,免費教他們英語口語和英語《聖經》,為主工作,就像以前那位洋人基督徒老太太對她那樣。
回家的路上,我默默地為潘老師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