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 朱少彤 于 2023年10月12日
类别: 号角月报

處在幽谷中的人如何安慰受傷的人?血癌患者朱少彤在妻子和孩子們掰腕子中看到神蹟,在絕望中看到一點上帝的光芒

孩子新學期開始前,我們一家安排了一個三日兩夜的旅行。這個旅程非常不容易,上帝的恩典也非常的特別。

我的情緒問題

最近我的情緒出現問題,有抑鬱的症狀,無論做什麼,都是身體上沒有力量、心靈裡上沒有意志。這可能是因為我作為一個血癌患者,身體軟弱引致心靈軟弱,而當心靈軟弱,身體又更容易出現問題,完全是一個恐怖的惡性循環。

在旅程中,我一直在對抗內心的掙扎,心情像過山車一樣忽高忽低:開車時看到外面的美麗風景,會突然覺得有了一些生氣;看到孩子們的笑臉,也會覺得活着還是有些意義……但是過不了多久,那些負面的思想總會突然之間跑出來,彷彿陰魂不散。

不料發生意外

這個旅程是三天去兩個室內水上樂園,孩子們十分高興。第二天剛到達目的地,他們馬上就非常興奮。

但是想不到,意外就在這時發生了。

那時我們剛剛進入樂園,真的才只是幾分鐘,我還在一邊準備把手機放進防水膠套,突然就聽到老婆大叫:兒子受傷了!

我連忙跑過去,看到兒子用手掩着在流血的嘴巴,我們馬上把他帶到First Aid(急救處),他把手拿開,我們看到他的嘴唇有創傷。老婆說他看到兒子走到那個「大水桶」下面,水倒下來時沖力太大,兒子失足跌倒,頭撞到旁邊的椅子上。醫護人員為他止血,然後我把他帶回房間休息。兒子一直都頗為冷靜,沒有哭,我問他要不要去醫院,他說不用。

老婆和女兒還在樂園裡,而我看到他的情況好像沒有太嚴重,便問他要不要爸爸留下來陪他,他說不需要,我便放下他到樂園裡。之後老婆也回房間看過他的情況,好像並沒有什麼大礙,所以我們三人在樂園裡玩了一會兒。到了晚上,我們回到房間準備一起出去吃晚飯,想不到兒子突然之間崩潰了。

跌落抑鬱黑洞

兒子在控制情緒方面就比較差,受到刺激很容易便會一發不可收拾。他那時失控地哭着,說不要去吃飯,因為自己嘴巴很痛什麼都吃不了;又說自己牙齒要掉了,那是恆齒所以不會再長出來了;還說自己來到這裡什麼也沒有玩過,也可能什麼都不能玩了。看到他雙手掩面,躲在角落裡無聲地哭泣,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

我走到他身邊,把我想到的一切鼓勵說話都說盡了,而且也想到「愛能改變一切」,抱着他不斷對他說「爸爸愛你」、「無論發生什麼事爸爸都在你身邊」,可是現實與理想往往總是不一樣──當一個人在幽谷裡時,一切好聽的說話都是那麼軟弱無力,不是一句「加油」、一句「努力」、一句「你可以的」就可以解決問題。

我們一家人坐在餐廳裡,兒子趴在桌上沒有一絲生氣、沒有一點希望。

我看着他就好像看到我自己一樣,當跌落那個抑鬱的黑洞,便完全看不到希望的亮光。什麼「明天會更好」、「希望在轉角」都只是說說而已的廢話。原來有時候,人生就是會沒有一絲光明、沒有向上升的希望,只有死路一條。

眼前發生神蹟

這個旅程從一開始,我本身已經因為情緒的問題一直在苦戰,現在看着絕望的兒子,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就像兩個抑鬱的人拉扯着一起跌落萬丈深淵。

我明白抑鬱的情緒是會感染別人的。我相信當時老婆的壓力也非常大,如果我把因為兒子的情況而產生的負面情緒表達出來,只會令到全家人更加萬劫不復。所以我真是極度無助,也像兒子一樣閉起雙眼,強忍內心的悲痛,找不到任何離開這個困局的出路。然後我只能在心中向神(上帝)呼求:主啊,救我!求祢救我!求祢救我們!

老婆覺得在這個時候說什麼也沒有用,所以就讓兒子自己冷靜一下,在等待上菜的空檔,她和女兒玩起拗手瓜(掰腕子)──不要問我在那樣的情況、在餐廳那樣的環境中,她們突然開始拗手瓜的邏輯何在。

這時候,兒子忽然坐起來,拿起蠟筆,開始在那張Kids Menu(兒童菜單)上找生字,一個一個地把找到的字劃掉。然後,他轉頭看着媽媽跟妹妹在玩,雖然眼中還是泛着淚光,但是神情不再歇斯底里,就是很平靜地看着她們,然後還笑着開口問媽媽為何會一直輸給妹妹。而當我還在思考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兒子與老婆竟然已經開始玩起手指摔跤了。

老實說,我當時實在覺得很震撼。雖然在我的人生中經歷過很多神奇妙的帶領,但是我很少會有「這真是神蹟」的感覺。

此時我心中有一個意念:在我眼前正在發生的,就是神蹟吧?

在餘下的旅程中,雖然兒子錯過了在水上樂園玩樂的機會,但是已經沒有消沉,吃東西也沒有問題,第二天順利地開學了。

我不會說因為這個經歷,就讓我抑鬱的問題完全解決了,但是這的確令我在絕對的漆黑當中,看到了一點點希望的光芒。我願意像詩人一樣說:「耶和華是我的亮光,是我的拯救,我還怕誰呢?耶和華是我性命的保障,我還懼誰呢? 要等候耶和華!當壯膽,堅固你的心!我再說,要等候耶和華!」(《詩篇》二十七篇1、14節)

拗手瓜的神蹟|朱少彤